程女士的授課持續了一段時間但蕭亞軒在係統虛擬模擬8：1時間下已經過了幾個月，蕭亞軒書桌上的經濟學筆記已積累了厚厚一摞。那些原本枯燥的理論、曲線和術語，在她持之以恒的研習下，逐漸褪去了生硬的外殼，開始與她在香港的所見所聞相互印證。她不再滿足於僅僅理解概念，一個更為實際的念頭，如同春日地底的蟄蟲，開始在她心中萌動——她需要讓“蕭亞軒”名下的資產，真正地流動和增值。
坐擁係統獎勵和巨額“遺產”和現金，若隻存放在銀行賬戶裡吃那點微薄的利息，不僅是資源的浪費，長此以往，也與他精心營造的、有見識的富家女形象不符。一個擁有如此財富卻對資本運作毫無興趣的人，本身就是值得懷疑的。
經過反複權衡，結合程女士的分析和報紙上連篇累牘的報道，她將初步的目標鎖定在兩個方向：地產樓花和股票認購。
選擇地產，是因為香港地狹人稠，住房需求是永恒的剛需。購買尚未建成樓宇的“樓花”，投入相對可控，一旦建成收租，便能提供穩定且長期的現金流，符合她尋求“安全”和“持續”的首要原則。而股票認購，則是看中了資本市場快速增值的潛力，尤其是那些由新興華資集團發行的新股，在市場上往往受到熱烈追捧。
決心既定，她便開始行動。她讓管家將每日送來的報紙，增加了一份新近創辦、以專業和敢言著稱的《信報財經新聞》。這份報紙的財經版塊深度和廣度都遠超《南華早報》，充滿了各種公司財報分析、行業動態和股市評論，成為了她窺探資本市場脈搏的新窗口。
某個交易日的上午，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圖書館或呆在公寓學習，而是吩咐司機驅車前往中環皇後大道中一帶。這裡是香港的金融心臟，銀行、證券行、交易廣場林立。
勞斯萊斯緩慢地穿行在熙攘的車流中。蕭亞軒降下車窗，一股混合著汽車尾氣、塵土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屬於金錢的躁動氣息撲麵而來。街道兩旁，衣著光鮮的經紀和職員行色匆匆，西裝革履的男士們夾著公文包在高聳的玻璃幕牆大廈間穿梭。幾家大型證券行門口，更是人頭攢動，黑板上用粉筆寫滿了密密麻麻、不斷變化的數字和代碼，圍觀的市民神情專注，或喜或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近乎實質的、對財富渴望的熱烈氣氛。
她讓司機在“隆泰證券”錢太先生的產業）門口稍作停留。透過深色的車窗，她看到裡麵燈火通明，電話鈴聲、報價聲、交易員的呼喊聲隱約可聞，如同一台永不停歇的巨大機器，吞噬著信息，吐納著財富。
她沒有下車，隻是靜靜地觀察著。這與半山區的寧靜、慈善晚宴的優雅，是如此的不同，卻同樣是這座城市的真實麵孔，是驅動它繁華表象的內在引擎。這種身臨其境的感受，比書本上的任何描述都來得更直接、更震撼。
資本市場的火熱氣氛，如同無形的浪潮，拍打在她心上。她清楚，這裡蘊藏著巨大的機遇，也潛藏著無情的風險。但對於已然踏上這條路的她而言，這一步，非走不可。
車子重新啟動，彙入車流。蕭亞軒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中不再是社交場上的寒暄與試探，而是開始勾勒一幅屬於“蕭亞軒”的、更為堅實的資產版圖。投資，將成為她在這座城市立足的下一塊重要基石。而在遙遠的北大荒，廖奎或許正頂著風雪，思考著如何利用邊境的危機；謝薇可能在冰冷的倉庫裡，惦念著母親的安危。他們都在各自的戰場上，為著同一個渺茫而珍貴的希望，奮力前行。
香港的春夜，已帶上了幾分潮濕的暖意。半山區公寓的主臥室內，隻亮著一盞床頭壁燈，散發著昏黃而柔和的光暈。蕭亞軒穿著一身絲質睡袍，靠在柔軟的床頭。而謝薇，則剛剛通過空間的傳送出現在這裡，身上還帶著一絲從北大荒寒夜裡帶來的、若有若無的涼意，也換上了一件母親為她準備的、同樣柔軟的棉質睡袍。
這是母女之間難得的、不受打擾的獨處時光。沒有廖奎在場，那個橫亙在三人之間、最為沉重與尷尬的話題，便被一種無言的默契共同回避了。她們誰都沒有提起那個名字，沒有提起係統任務，沒有提起那些混亂而違背倫常的夜晚，無論是共同經曆的，還是各自與廖奎單獨完成的。那些記憶如同沉睡的火山，她們小心翼翼地繞行，生怕一點聲響就會引發毀滅性的噴發。
“薇薇，來，我們繼續昨天的課程。”蕭亞軒拿起一本英文入門讀物，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謝薇乖巧地靠過去，目光落在那些曲曲繞繞的字母上。她的學習能力讓蕭亞軒都感到驚訝。或許是係統潛移默化的影響，或許是她內心深處對了解母親這個“新世界”的渴望，謝薇對英語發音和語法規則的掌握速度快得驚人。蕭亞軒耐心地糾正著她的口型，講解著簡單的句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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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語言，蕭亞軒也開始將程女士教導的一些最基礎的社交禮儀，穿插著教給謝薇。如何優雅地使用刀叉，下午茶時茶杯與茶托的正確持握方式，與人交談時眼神和姿態的微妙尺度。謝薇學得極其認真，她模仿著母親的動作，一遍遍練習，眼神專注，仿佛要將這些代表著另一個世界的規則，深深烙印在身體裡。
學習的間隙，謝薇的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被臥室裡的一切所吸引。她好奇地拿起梳妝台上那些晶瑩剔透的瓶瓶罐罐，打開蓋子，嗅聞裡麵散發出的、或清新或馥鬱的香氣。她的指尖輕輕拂過衣帽間裡懸掛著的、質地光滑的旗袍和洋裝，感受著那與北大荒粗糙棉布截然不同的觸感。
“媽，這個抹在臉上，真的會變滑嗎？”謝薇拿起一小盒麵霜，小聲問道。
“嗯，這是保養皮膚的。”蕭亞軒接過，蘸取一點，輕柔地抹在女兒的手背上，“慢慢按摩，讓它吸收。”
謝薇感受著那細膩的膏體在皮膚上化開，帶著淡淡的香氣，眼中流露出一種混合著驚奇與向往的光芒。她又聽母親講述茶會上那些太太們有趣的對話，描述賽馬會的熱鬨場景，還有音樂會那恢宏而陌生的旋律。另一個世界的畫卷，通過這些瑣碎的細節，在謝薇麵前徐徐展開。那是一個沒有嚴寒、沒有饑餓、沒有時刻懸心的恐懼的世界，一個充斥著色彩、香氣和優雅儀態的世界。
蕭亞軒看著女兒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好奇與向往，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她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那個也曾對美好生活充滿憧憬的、未經磨難的蕭雅姿。憐愛如同溫暖的泉水，包裹著她的心臟。她的薇薇，本該是在父母嗬護下，享受著青春與美好的年紀，如今卻要在北大荒的苦寒與政治的壓抑中掙紮求存。
然而，這股憐愛之後，緊隨而來的便是更深、更沉的愧疚。這愧疚，不僅源於她無法陪伴在女兒身邊，無法給予她正常的庇護，更源於她們之間那無法言說的、共享著一個男人的秘密，以及她自己這具因係統而逆生長、變得年輕飽滿，甚至在某些時刻會背叛意誌的身體。她享受著香港的奢華，而女兒卻在承受苦難；她與女兒的男人，有著那樣不堪的關係……這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在凝視女兒時，心口總是彌漫著一種鈍痛。
謝薇似乎察覺到了母親情緒的細微變化，她放下手中的衣裙，重新靠回母親身邊，將頭輕輕枕在蕭亞軒的肩上，低聲說：“媽，這裡真好聞，真暖和。”
她沒有說北大荒的冷，沒有說土坯房的破舊，隻是單純地表達著對此刻溫暖的貪戀。
蕭亞軒伸出手，輕輕摟住女兒單薄的肩膀，下巴抵著她的發頂。母女二人就這樣依偎在柔和的燈光下，共享著這偷來的時光。窗外的維多利亞港依舊燈火輝煌，映照著一對母女複雜難言的心事，與一個被時代和命運扭曲，卻依然頑強維係著的、充滿裂痕卻又無比珍貴的紐帶。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跨越階級與地域的本能，而她們，正在以一種最非常規、最痛苦的方式，觸摸著那個世界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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