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春雨,在後半夜就悄無聲息地停了。黎明時分,天空像是被水洗過的青石板,泛著乾淨的灰藍色。空氣裡滿是泥土被雨水浸潤後的清新氣息,混著青草和樹葉的微甜。屋簷下滴滴答答落著殘存的雨水,像是不舍的絮語。
廖奎幾乎又是一夜未眠。後山草屋裡那場瘋狂又絕望的纏綿,像一部循環播放的電影,在他腦海裡反複上演。謝薇離去時那深情而決絕的眼神,手腕上那塊勞力士冰冷的觸感雖然他此刻看不見,但能想象),還有係統空間裡突兀多出來的四瓶茅台,都在提醒他,昨夜的一切並非夢境。
他躺在炕上,睜著眼望著漸漸發白的窗戶紙,心裡像是被挖空了一塊,又像是被什麼東西填得太滿,脹得發痛。離愁彆緒,前途未卜,還有對張小花的愧疚,對劉淑芬那攤子事的煩躁…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感覺自己像個即將爆炸的高壓鍋。
【情感狀態分析:離愁彆緒35),前途迷茫25),身體滿足後的短暫賢者時間20),以及對係統獎勵機製“看人下菜碟”的強烈吐槽欲望20)…】
“閉嘴吧你。”廖奎在心裡對係統吼了一句。這破係統,不但不幫忙,還儘看熱鬨。
天光徹底放亮,外麵傳來了社員們準備下地的嘈雜聲,夾雜著老王頭那辨識度極高的、催促某個懶漢起床的吆喝。新的一天,並不會因為某個人的心緒不寧而停下腳步。
廖奎強迫自己爬起來,用冷水胡亂抹了把臉,試圖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衝走。他今天還得去技術小組,還得麵對張小花的冰封,老王頭的八卦,以及…即將到來的,沒有謝薇的紅星公社。
他剛推開院門,就看見老王頭揣著袖子,縮著脖子,像個等待多時的老特務,正蹲在他家院牆根下,嘴裡叼著根草莖,小眼睛裡閃爍著“我掌握了一切”的精光。
“呦!咱們的大功臣,兼…‘山參勘探專家’,起了?”老王頭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湊過來,鼻子像獵狗似的嗅了嗅,臉上露出一個極其猥瑣的笑容,“嘖嘖,這身上…咋一股子…草腥味兒?還混合著點…高級雪花膏的香氣?奎子,你昨晚這‘山參’,考察得挺深入啊?”
廖奎的臉瞬間黑成了鍋底。這老光棍,鼻子屬狗的嗎?!
“王叔!你瞎說啥呢!我那是…”廖奎試圖辯解,卻發現自己詞窮。
“知道知道!看山參嘛!理解!非常理解!”老王頭一副“我懂”的表情,用力拍了拍廖奎的肩膀,壓低聲音,“放心,叔嘴嚴實著呢!不過奎子啊,不是叔說你,你這…火力是不是太旺了點?省裡的花兒香,可也帶刺兒啊,小心紮著手!咱們本地的野菜…呃,小花兒,雖然蔫吧了點,但好歹安全不是?”
廖奎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甩開他的手,悶頭就往窩棚方向走。他決定今天一整天都不跟這老家夥說一句話!
老王頭也不在意,嘿嘿笑著跟在後麵,嘴裡還在哼著歪改的歌詞:“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雖說是,雖說是親眷又不相認,可他比親眷還要親…嘿嘿…”
到了技術小組窩棚,氣氛依舊低迷。陳衛紅已經在裡麵對著那本《農村科學實驗》寫寫畫畫了,趙小深還沒到。最裡麵的角落,張小花已經在了,正低頭用一把小鍘刀鍘著乾草,動作機械而用力,仿佛那乾草跟她有仇。聽到廖奎和老王頭進來的動靜,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廖奎看著她那單薄而倔強的背影,心裡那點因為昨夜放縱而產生的短暫愉悅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愧疚。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現任何語言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咳,”陳衛紅抬起頭,推了推眼鏡,打破了沉默,“廖組長,你來得正好。關於利用秸稈氨化飼料的方案,我計算了幾個配比,覺得如果能在裡麵適當加入一些豆粕或者魚粉,雖然成本會提高,但對豬的增重效果可能會更顯著…當然,這需要經費支持。”
他這話算是把大家的注意力暫時拉回到了工作上。
廖奎趕緊接話,試圖用工作掩蓋尷尬:“嗯,陳知青考慮得周到。不過豆粕和魚粉不好弄,價格也高,咱們得想想有沒有更經濟的替代品…”
就在這時,趙小深頂著一頭亂毛,打著哈欠走了進來,一進門就嚷嚷:“我說,咱們小組能不能申請點經費,買點耗子藥?昨晚我那知青點,耗子都快成精了,啃了我半本《赤腳獸醫手冊》!媽的,那可是我好不容易…”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窩棚裡氣氛不對,尤其是廖奎那憔悴的臉色和張小花那周身散發的“生人勿近”的氣場。他聰明地閉上了嘴,找了個角落坐下,開始研究他那本被耗子啃過的書。
老王頭卻像是找到了新話題,湊到趙小深旁邊,小聲嘀咕:“耗子?耗子好啊!說明咱們這兒人傑地靈,耗子都愛學習!小深啊,你說那耗子啃了《赤腳獸醫手冊》,會不會明天就變成‘耗子大夫’,出來給豬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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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深:“……”他決定今天也不跟老王頭說話。
工作討論在一種極其彆扭的氛圍中進行著。廖奎心不在焉,陳衛紅一板一眼,趙小深神遊天外,張小花沉默是金,隻有老王頭時不時插科打諢,試圖活躍氣氛,結果往往是冷場。
快到中午的時候,窩棚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是李主任陪著謝薇過來了,看樣子是謝薇臨走前,再來技術小組做最後的“工作指導”。
謝薇今天換回了她來時那身標準的卡其布工裝,黑框眼鏡戴得端端正正,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屬於省城研究員的矜持和冷靜。仿佛昨夜那個在後山草屋裡熱情如火、婉轉承歡的女人隻是廖奎的幻覺。
但廖奎卻敏銳地注意到,她的手腕上,似乎比平時多了一圈什麼,被袖子若隱若現地遮蓋著。是那塊勞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