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第七農場,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軌。廖奎準時向張振山和楊場長彙報了此次外出學習的“收獲”——他重點提及了幾個兄弟農場在飼料本地化和常見疫病防治上的“先進經驗”,言語懇切,態度謙遜,完全符合一個積極要求進步的青年技術員形象。場領導對他的表現頗為滿意,勉勵他好好消化,運用到實際工作中。
彙報結束,廖奎便如同往常一樣,投入到畜牧科的日常工作中,檢查豬號,處理瑣事,與韓誌剛、周申等人交談時也神態自然。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在他平靜的外表下,正進行著一項隱秘而關鍵的測試。
利用午休間隙,他獨自一人去到豬號後方的草料場邊緣,那裡相對僻靜。他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確認無人注意後,迅速出手,精準地抓住了一隻正在啃食草根的野兔。那兔子在他手中劇烈掙紮,蹬踹的力量清晰可辨。
廖奎沒有猶豫,心念集中,試圖將這隻活生生的野兔納入【幸福小屋】。
意念動處的反饋與收納死物時截然不同,仿佛遇到了一層無形的、但確實存在的阻礙,需要消耗更多的精神力去“穿透”。但他成功了。野兔在他手中瞬間消失。
他的意念緊隨而入,密切關注著空間內的變化。
那隻野兔出現在【幸福小屋】客廳的空地上,保持著被捉住時的掙紮姿態,但所有的動作在進入空間的瞬間便徹底凝固了。它不再蹬腿,不再扭動,甚至連胸腔的起伏都停滯了,眼睛依舊圓睜,卻失去了所有神采,仿佛變成了一件極其逼真的標本。
3秒。
廖奎在心中默數,緊緊盯著那隻兔子。它沒有任何生命體征恢複的跡象,完全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停滯狀態——“植物人”狀態,或者說,是時間在其身上靜止了。
他沒有立刻將兔子取出,決定繼續觀察。這個實驗關係到他那個尚未成熟的大膽想法,必須儘可能收集數據。
夜晚,【幸福小屋】內。
廖奎將白天觀察的結果告訴了謝薇:“……進入空間後,生命活動完全停滯,至少在我觀察的半小時內,沒有任何變化。取出後……”他頓了頓,“瞬間恢複了生命體征,但似乎受到了極大驚嚇,動作僵硬了片刻才倉皇逃竄。”
這個結果既在意料之中係統規則的限製),又帶著某種奇異的可能性。空間確實無法容納他們之外的正常活物,但那種“時間靜止”的效果,或許……有特殊的利用方式?廖奎心中的那個念頭並未熄滅,反而因為初步驗證了“可收納”與“會停滯”而更加活躍,但他依舊選擇暫時保密。
兩人將注意力拉回到眼前更迫切的現實——那個基於河堤勞動的新計劃。
激動過後,是必須麵對的、冷冰冰的風險評估。
“時機,”謝薇眉頭緊鎖,“這是最大的問題。我們如何能精準掌握他們外出勞動的具體日期、具體河段?哪怕隻差一天,或者他們今年取消了這項勞動,所有準備都將付諸東流。”
“情報是關鍵。”廖奎沉聲道,“我會想辦法,通過劉炮,或者……周申的關係網,看能否打聽到蛛絲馬跡。但這本身就有風險。”
“野外環境,”謝薇繼續分析,“河岸地形複雜,天氣變化無常,一旦行動日開始,下大雨或者出現其他意外情況,都可能打亂我們的步驟。而且,猛獸……即便我們能利用空間特性做文章,如何確保它能按我們需要的方式‘出現’並製造足夠的混亂?萬一它不出現,或者出現的時機不對?”
廖奎點頭:“這需要極其精確的規劃和現場應變。虛擬訓練空間必須最大限度地模擬各種可能。”
最後,也是最根本的問題。
“爸媽的態度……”謝薇的聲音低沉下去,“爸上次拒絕得那麼堅決。即便我們找到機會,如果他們不願意配合,甚至……當場揭穿我們,那……”後果不堪設想。不僅計劃失敗,他們自身也將萬劫不複。
房間裡陷入短暫的沉默。這些問題,每一個都像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風險極高。”廖奎最終總結道,語氣沉重,“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可能滿盤皆輸,付出的將是生命的代價。”
他抬起頭,看向謝薇,眼神卻異常堅定:“但是,薇薇,這是我們目前看到的,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機會。在‘秩序’完全固化、監控無孔不入之前,在春耕這個短暫的、可能存在漏洞的窗口期,這或許是我們最好的,也是最後的機會。”
他握住謝薇的手,感受著彼此掌心的微濕與堅定。
“我們沒有退路了。要麼,眼睜睜看著爸媽在那裡耗儘生命;要麼,拚死一搏,去抓住這唯一的一線生機。”
謝薇回握住他,用力地點頭,眼中雖有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與愛人共同赴死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