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陽光炙烤著大地,連知了都叫得有氣無力。謝薇剛從倉庫清點完一批新到的帆布手套,額上沁著細密的汗珠,正準備回土坯房短暫歇歇腳,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
“小謝同誌,等等。”
謝薇回頭,看見馬桂花挎著個籃子,快步從後麵趕上來,臉上帶著慣常的爽利,眼神卻比平時多了幾分謹慎。她左右瞟了瞟,見附近沒人,才湊近謝薇,聲音壓得更低:
“我剛從西頭那邊回來,瞅見你……唉,瞅見那位編筐的老謝了。”馬桂花及時改了口,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人是真瘦得脫了形,那腿看著也不得勁,乾活倒是挺麻利,一聲不吭的。”
謝薇的心猛地一揪,麵上卻努力維持著平靜,隻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在聽。
馬桂花繼續低聲道:“我留意了幾天,那倆負責‘照看’他的保衛科的人,排班好像有點規律。特彆是晌午頭,大概十一點半到十二點一刻左右,那倆小子經常湊一塊兒蹲在遠處樹蔭下吃飯、扯閒篇,盯得沒那麼緊。那時候,窩棚那邊就他一個人。”
這個消息讓謝薇心頭一動。一小段空檔,雖然短暫,但在某些特定情況下,或許能做點什麼。
“還有,”馬桂花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憤懣,“我瞧著他那口糧,怕是連標準數都夠不上!那點子粗糧餅子,薄得透亮,菜湯裡也見不著幾點油星。這大夏天的,活又重,哪夠吃啊?我看他那臉色,黃得嚇人……”
克扣口糧!謝薇的指甲瞬間掐進了掌心。父親本就重傷未愈,身體極度虛弱,再被克扣那本就少得可憐的口糧,這分明是要把他往死裡耗!一股混雜著心痛與憤怒的熱流衝上她的眼眶,她強行忍了回去。
“馬大姐,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謝薇的聲音有些發哽,帶著真誠的感激。在這種鼓勵舉報、人人自危的氛圍下,馬桂花能冒險告訴她這些,這份情誼太重了。
“唉,說這乾啥。”馬桂花擺擺手,歎了口氣,“都是苦命人……能幫一點是一點吧。你自己也當心,現在這年頭……唉,不說了,我得趕緊回去了。”她說完,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這才挎著籃子匆匆走了。
謝薇站在原地,陽光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暖意,隻有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開。父親的處境,比他們想象的還要艱難。
夜晚,【幸福小屋】。
與外界悶熱蚊擾截然不同,這裡恒溫舒適,空氣清新,帶著靈韻花園裡花草的淡雅香氣和生生不息水池傳來的濕潤水汽。柔和的燈光下,二層臥室裡流淌著舒緩的輕音樂——那是係統早期獎勵的黑膠唱片,音質醇厚,旋律寧靜,每日他們不在時,都會循環播放,希望能以這種方式刺激母親沉睡的意識。
蕭雅姿安靜地躺在床上,容顏煥發得令人驚歎。所有的白發早已消失無蹤,濃密烏亮的發絲襯得她肌膚愈發瑩白細膩,飽滿的臉頰透著健康的紅暈,五官輪廓柔和清晰,看上去竟如同隻有三十五、六歲的年輕婦人,正處於人生中最豐韻成熟的年華。那些苦難的痕跡被徹底抹去,仿佛時光在她身上發生了奇異的倒流。若非她依舊緊閉雙眼,呼吸微弱得近乎停滯空間規則所致),任誰都會以為隻是一位陷入安眠的美麗女子。
“媽今天氣色好像更好了點。”謝薇坐在床邊,輕輕握著母親溫熱柔軟的手,對正在桌旁查看地圖的廖奎說道。每次看到母親這般模樣,她心中的酸楚與希望便交織在一起。
“嗯,池水的效果看來是持續性的。”廖奎抬起頭,目光落在嶽母年輕了許多的容顏上,也是感慨萬千。他隨即放下手中的鉛筆,正色道:“馬大姐白天說的消息,很重要。”
謝薇將馬桂花關於監視空檔和口糧被克扣的事情詳細複述了一遍,說到口糧時,語氣中難掩憤懣與心疼。
廖奎沉默地聽著,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半晌,他才沉聲道:“監視有空檔,意味著我們或許有機會,在絕對隱蔽的前提下,給爸傳遞一點最基本的生存物資,哪怕隻是一點點能頂餓的糖塊、油炒麵,或者是一小瓶池水。但這風險極高,必須找到萬無一失的方法。”
他頓了頓,眉頭微蹙:“至於口糧被克扣……這在意料之中。勞改人員,尤其是爸這種身份的,被層層盤剝是常態。我們得想辦法,必須想辦法,讓他能活下去。”
接濟的念頭,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和迫切。
謝薇走到廖奎身邊,憂心忡忡地看著床上宛若新生的母親:“爸那邊朝不保夕,媽這裡卻……要是爸能看到媽現在這個樣子,不知道該多高興,也多難受……”她歎了口氣,“可現在,我們連讓媽走出這個空間都不敢。”
廖奎攬住她的肩膀,目光深邃:“是的,絕對不能。媽現在的樣子,和之前判若兩人,太紮眼了。一旦被人發現,我們根本無法解釋。”他停頓了一下,語氣帶著深思,“我在想,或許……等將來時機成熟,風頭過去,我們能不能想辦法,給媽弄一個全新的、合理的身份?讓她能以‘另一個人’的身份,重新生活在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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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想法大膽而渺茫,涉及到的環節和風險難以估量,但並非完全沒有可能。母親的“蛻變”,在帶來隱藏難題的同時,似乎也隱約指向了一條極其艱難、卻充滿誘惑的未來路徑。
“新身份……”謝薇喃喃道,眼中閃過一絲希冀的光芒,但隨即又被現實的沉重壓下,“那太遠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爸。”
“沒錯。”廖奎點頭,“一步步來。當前最緊迫的,是確保爸能活下去。”
他們的目光再次投向床上安睡的蕭雅姿。黑膠唱片播放著悠揚的樂章,在這絕對安全、舒適的空間裡縈繞。這裡沒有蚊蟲叮咬,沒有酷暑嚴寒,隻有寧靜與生機。與窩棚中那個拖著殘腿、忍受饑餓與監視的父親相比,簡直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彆。
這種強烈的對比,更堅定了他們要做點什麼的決心。
在北大荒的歲月裡,生存是永恒的主題。而對廖奎和謝薇而言,憑借係統和自身的努力,物資的積累早已超越了簡單的生存需求,進入了一個近乎“戰略儲備”的層麵。
夫妻二人每日辛勤勞作,掙取著那份微薄但必需的工資和工分,維持著表麵上的正常。但真正支撐他們底氣、並能為未來謀劃提供堅實基石的,是係統空間內那龐大到令人咋舌的物資儲備。
【幸福小屋】的儲物區,經過數次自動擴容,早已變得極為廣闊。裡麵分門彆類,堆放著如山如海的各類物品。
食物類是最大頭:
主食:高品質大米、麵粉堆積如山,玉米碴、小米等粗糧亦數量驚人。大量土豆、紅薯堆積在特製的通風架上。為了長期保存和消耗,他們利用空間便利和虛擬訓練空間學習的技術,將一部分土豆磨成了雪白的土豆粉,將紅薯製成了耐儲存的紅薯粉條。
肉食:係統獎勵和之前黑市交易獲得的大量鮮肉,除了日常食用,大部分被他們用傳統方法醃製、煙熏,做成了各式臘肉、臘腸、風乾肉,懸掛在專門的區域,油脂的香氣隱隱浮動。
果蔬:靈韻花園和沃土田園出產的新鮮蔬菜水果品質極佳,除了隨時取用,富餘的部分被做成了各種水果罐頭、果醬、醃菜,密封在玻璃罐中,琳琅滿目。
其他:炒麵、壓縮餅乾、肉乾、巧克力等高能量食物成箱堆放;食鹽、白糖、醬油、醋等調味品儲量充足;各類水果罐頭、魚類罐頭碼放整齊;食用油包括係統獎勵的高品質大豆油)也有數十桶之多。
飲品與硬通貨:
飛天茅台:作為係統獎勵的常客和核心硬通貨,其存量早已突破800瓶大關,被妥善存放在乾燥陰涼的角落,如同一筆沉甸甸的黃金儲備。
其他:還有相當數量的各類白酒、果酒,以及海量的茶葉係統獎勵多為紅茶、綠茶,符合時代特征)。
生活用品類:
衣物:從內到外,一應俱全。包括厚實的棉布內衣褲、保暖的毛衣毛褲、結實的外衣外褲、禦寒的棉大衣,甚至還有係統獎勵的、質地柔軟舒適的睡衣。謝薇常用的衛生巾也儲備了大量,足夠使用多年。
日用:肥皂、香皂、牙膏、牙刷、毛巾、床單被套、針線盒、煤油儘管他們很少用)、火柴、藥品尤其是外傷和常見病藥)等等,都按照品類整齊碼放,數量充足。
可以說,在吃穿用度這些基本生存物資方麵,他們完全實現了自給自足,甚至遠遠超出。空間內的產出和係統獎勵,讓他們基本無需在外購買任何生活必需品,反而要時常為如何合理消耗這些物資而不引人懷疑而費神。
這也帶來了一個“幸福的煩惱”——他們每月發放的各種票券布票、糧票、工業券等)幾乎無處可用,堆積了不少。為了不顯得過於另類彆人都在為了一尺布、一斤油精打細算,他們若完全不用票券,難免惹人注意),他們還需要時不時地用掉一些票券,購買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或者想辦法將富餘的票券通過隱秘渠道置換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財富與物資的極大豐富,與外部的普遍匱乏形成了荒誕而尖銳的對比。這也讓他們在思考接濟父親時,更加感到一種無力的焦灼——明明擁有如此多的資源,卻難以送到最需要的人手中。
將馬桂花的消息、父親的困境、母親的蛻變以及龐大的物資儲備在腦海中一一掠過,廖奎和謝薇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決心。
必須行動起來。在確保自身絕對安全的前提下,要像最耐心的獵人一樣,尋找那個稍縱即逝的、能將一絲生機傳遞給父親的機會。
夜色深沉,【幸福小屋】內音樂輕柔,物資堆積如山,希望與艱難並存。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都需要更加如履薄冰,也更加堅定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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