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秋日,白天忙碌而短暫。畜牧科的工作依舊按部就班,豬號的消毒、馬號的草料調配,廖奎一絲不苟地完成,與韓誌剛討論秋季牲畜防疫要點時,思路清晰,語氣平穩,看不出任何異樣。謝薇在場部後勤倉庫,協助王保管員清點秋收後需要入庫的勞保用品,記錄、搬運,動作利落,神情專注,隻是偶爾在與廖奎目光交彙的瞬間,那深藏的憂慮才會不受控製地流淌出一絲,又迅速被她強行壓下。
傍晚回到那間低矮的土坯房,兩人簡單地吃過晚飯——依舊是玉米碴子粥和鹹菜,隻是今晚,誰都沒有太多胃口。氣氛沉默而凝重,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彌漫在小小的房間裡。
“都檢查過了,空間裡的物資隨時可以取用。”謝薇的聲音很輕,打破了沉寂。她走到炕邊,拿起廖奎那件半舊但厚實的深色外套,仔細拍了拍上麵並不存在的灰塵,又摸了摸放在炕頭的、那雙結實的解放鞋,仿佛這些尋常的動作能給她帶來一絲心安。
廖奎點點頭,目光掃過這間承載了他們無數秘密和艱辛的小屋,最終落在謝薇身上。他走上前,輕輕握住她的肩膀,沒有多餘的話語,隻是一個深沉而有力的擁抱。所有的擔憂、叮囑、鼓勵,都已在前一夜的深談和精神鏈接中傳遞殆儘。
“等我消息。”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沉穩如山。
謝薇將臉埋在他胸前,用力點了點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夜色漸深,家屬區的燈火陸續熄滅,隻有遠處場部警衛亭和巡邏隊手電筒的光柱偶爾劃破黑暗。當子時的更漏仿佛在寂靜中敲響時,廖奎最後看了謝薇一眼,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進入了係統空間。
他沒有在【幸福小屋】做任何停留,直接選擇了空間坐標記錄中的那個點——嫩江縣派出所那個氣味不佳、陰暗潮濕的廁所隔間。
熟悉的環境,汙濁的空氣。廖奎的身影悄然凝實。他屏住呼吸,迅速行動起來。脫下身上略顯乾淨的農場工裝,換上一套更為破舊、顏色更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粗布衣褲,腳上是那雙解放鞋。他又從空間取出一點事先準備好的煤灰,就著隔間縫隙透進的微弱月光,均勻地抹在臉上、脖頸和手背等可能暴露的皮膚上,進一步模糊了麵容和特征。
做完這一切,他如同潛伏的獵豹,將【諦聽術】和【基礎洞察】催發到極致,仔細捕捉著隔間外的每一絲聲響。確認派出所院內寂靜無人,隻有遠處街道隱約傳來的幾聲狗吠後,他輕輕撥開那並不牢固的插銷,身形一閃,便融入了牆角的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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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嫩江縣城,沉睡在一片靜謐裡。街道空曠,隻有幾盞昏黃的路燈在秋風中搖曳,在地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影。廖奎避開這些光亮區域,如同一個真正的幽靈,緊貼著牆根、利用樹木和建築物的陰影,快速而無聲地移動。他對縣城的布局記憶猶新,目標明確——城郊的鐵路貨場。
越靠近貨場,空氣中的味道越發複雜,煤灰、鐵鏽、機油以及貨物本身散發的混雜氣息撲麵而來。隱約的轟鳴聲和金屬碰撞聲也逐漸清晰。
貨場範圍很大,用鐵絲網粗略地圍著,但多有破損,形同虛設。幾盞高聳的探照燈有氣無力地轉動著,光柱掃過堆積如山的煤堆、木材、等待轉運的糧囤,以及那一條條如同沉睡巨蟒般匍匐在鐵軌上的貨運列車。燈光間隙的黑暗,顯得格外深邃。
廖奎潛伏在貨場外圍一片及腰深的枯黃雜草叢中,如同融入了大地。他調整著呼吸,將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諦聽術】全力運轉,捕捉著風中傳來的信息:火車頭沉悶的喘息聲、蒸汽釋放的嘶鳴、遠處調度員拿著鐵皮喇叭、帶著濃重口音的、模糊不清的吆喝聲、以及扳道工敲擊車輪檢查的清脆金屬聲。
同時,他的【基礎洞察】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掃視著視線範圍內能夠看清的貨車車廂。他重點關注車廂上粉筆或油漆標注的編號、貨物類型原木、煤炭、糧食、甚至覆蓋著帆布的未知物資),以及車頭的大致朝向。他需要判斷哪些列車是即將出發的,以及它們可能的前進方向。
計劃經濟時代,鐵路是國家的動脈,貨運極其繁忙。但基層的管理和治安,在這個深夜時分,也顯露出其粗疏和漏洞。巡邏的人員似乎更關注貨場核心區域堆放的貴重物資,對於這些即將離站或剛剛進站、看似無利可圖的貨車,警惕性並不高。偶爾有手持長棍或老式步槍的民兵小隊晃悠著走過,聊著家長裡短,手電筒的光隨意亂晃,很少仔細檢查每一節車廂的底部和連接處。
時間在緊張的觀察和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秋夜的寒意逐漸滲透衣物,廖奎卻感覺不到冷,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為即將到來的行動而奔湧。
終於,在接近淩晨兩點的時候,一列停在側線、滿載著粗大原木、車頭朝向西南方向的貨車,發出了準備啟動的信號。車頭噴出大股濃白的蒸汽,沉重的車輪與鐵軌摩擦,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開始緩緩移動,速度逐漸加快。
就是它了!西南方向,正是通往哈爾濱,進而連接京哈線南下的路徑!
廖奎眼神一凝,全身肌肉瞬間繃緊。他如同蟄伏已久的獵食者,從草叢中悄無聲息地竄出,借助貨場堆疊的雜物和車廂的陰影,快速向那列加速中的火車接近。
風聲在耳邊呼嘯,車輪碾壓鐵軌的轟鳴震耳欲聾。他看準了目標車廂——一節位於列車中後部、原木堆放得不算太滿、車廂連接處有一片可供容身的陰影。
【精準軌跡指引】在這一刻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的大腦飛速計算著彼此的速度、距離、角度。在列車速度提升到足以將他甩下,卻又未達到全速的某個臨界點,他猛地加速,幾步助跑,看準時機,雙手如同鐵鉗般牢牢抓住冰冷的車廂邊緣凸起,腰腹核心力量爆發,雙腳在車壁上巧妙一蹬,整個身體便輕盈而迅捷地翻入了車廂連接處那片狹窄的陰影之中。
他立刻蜷縮起身體,將自身體積縮到最小,緊緊貼在粗糙的、帶著鬆脂味的原木縫隙裡,用深色的衣物和煤灰塗抹的麵容,完美地融入了黑暗。
沉重的車輪節奏越來越快,鏗鏘有力。嫩江縣的燈火在車窗外飛速倒退,變得越來越稀疏,最終徹底被無邊的黑暗所吞沒。
冰冷的夜風如同刀子般刮過臉頰,帶著原木的清香和鐵路沿線煤灰的顆粒感。廖奎屏息凝神,仔細感受著身下鋼鐵巨獸的奔騰,確認暫時安全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第一關,潛入並成功搭上南下的列車,順利通過。
車輪滾滾,帶著這個時代的孤勇者,離開了相對熟悉的北大荒,駛向了廣闊、陌生而危機四伏的南方。他的遠征,在這深邃的秋夜中,正式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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