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獲取了有價值的信息,但這份價值,卻是以確認某種絕望的方式呈現的。路,似乎又少了一條。她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感到一陣深切的疲憊。在香港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迷宮中尋找出口,而有些方向,從一開始,就被標上了“此路不通”。
勞斯萊斯銀影平穩地駛上半山區,窗外繁華依舊,但蕭亞軒靠在真皮座椅上,隻覺得那份喧囂隔著一層無形的薄膜,再也無法觸及內心。向太太那句“政治氛圍不太適合貿然接觸”,如同冰冷的判詞,在她腦海中反複回響。
回到頂層公寓,巨大的空間裡隻剩下她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她甚至沒有開燈,徑直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夜幕初降,維港的燈火次第亮起,勾勒出這個資本世界的輪廓,璀璨,卻與她心底那片冰封的黑土地隔著無法逾越的鴻溝。
投資無門,捐贈險阻,背景敏感……所有看似可行的路徑,都被現實無情地堵死。她原本還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或許能通過香港這個窗口,找到一絲與內地建立微弱聯係的縫隙,哪怕隻是傳遞一個平安的信號。如今,這縫隙也被徹底焊死。
一種深切的無力感攫住了她。她在這裡錦衣玉食,周旋於名流之間,看似風光無限,卻對遠在北大荒受苦的丈夫、掙紮的女兒女婿,無能為力。這種割裂,比單純的思念更令人痛苦。
她需要傾訴,需要將這份沉重的信息傳遞出去,更需要從那個唯一的、超越現實的連接點汲取力量,哪怕隻是確認彼此的存在。
心念一動,她集中精神,感應著那與【桃源仙境】的神秘鏈接。下一刻,輕微的暈眩感過後,她已置身於空間溫暖濕潤、靈韻盎然的空氣中。溪流潺潺,山丘默然,永恒不變的寧靜景象,暫時撫平了她內心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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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在庭院停留,直接出現在三層閣樓的書房裡。幾乎是同時,精神鏈接傳來了微弱的波動,顯然,廖奎和謝薇也感應到了她的進入。
不多時,書房的門被推開,廖奎和謝薇的身影出現。他們顯然也是剛從外界回來不久,身上還帶著一絲北大荒特有的、若有若無的寒意和塵土氣息。
“媽?”謝薇看到蕭亞軒獨自站在書桌前,背影顯得有些孤寂,立刻擔憂地喚了一聲。
蕭亞軒轉過身,臉上已經重新戴上了平靜的麵具,但眼神中的凝重卻無法完全掩飾。她沒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題,將午餐會上與向太太的對話,尤其是關於目前根本無法通過任何正式渠道返回內地或進行有效聯係的信息,清晰地複述了一遍。
“……也就是說,通過香港這邊,想找到合法合規的途徑接觸內地,希望極其渺茫。投資絕無可能,純粹的愛國捐贈渠道狹窄且風險極高,尤其是考慮到我現在的‘英國背景’。”她總結道,聲音平靜,卻透著一股冰冷的失望。
廖奎聽完,沉默了片刻,濃黑的眉毛擰緊。他走到書桌旁,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桌麵上敲擊著。這個消息並不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由蕭亞軒從香港頂級的社交圈中證實,依舊讓人的心沉了下去。
“意料之中。”他最終開口,聲音低沉,“現在的形勢,鐵板一塊。我們之前的計劃,也從未將希望寄托於官方的通道。”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蕭亞軒和謝薇,“走一步看一步。我們的根基,始終是係統空間和我們自身的能力。外部環境越惡劣,空間和香港這條退路就越顯得重要。”
謝薇走到母親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涼。“媽,你彆太擔心。爸那邊……我們總會想到辦法的。至少,我們現在知道香港是安全的,你在這裡站穩了腳跟,就是我們最大的後援。”
蕭亞軒感受著女兒手心傳來的溫度,心中稍暖。她點了點頭:“我知道。香港這個地方,我們不能丟。它不僅是退路,未來或許還能成為某種……前進的基地。”她頓了頓,眼神逐漸變得堅定,“隻是,坐吃山空絕非長久之計。係統獎勵的現金和‘遺產’雖然龐大,但隻出不進,遲早會引起懷疑,也難以支撐未來可能需要的更大花費。”
廖奎表示讚同:“沒錯。‘蕭亞軒’這個身份需要持續的活動和合理的資產來源來維持其真實性。你有什麼想法?”
蕭亞軒沉吟道:“盲目投資不可取,我對此一竅不通。我想,第一步應該是學習。係統地學習經濟和金融知識,了解香港的市場規則。或許……可以聘請一位可靠的私人教師。”她看向廖奎和謝薇,“在香港,擁有財富的女性通過學習和投資來管理資產,是合乎情理的行為。這既能充實‘蕭亞軒’的背景,也能為我們未來可能進行的實際投資打下基礎。”
這個提議務實而富有遠見。廖奎點了點頭:“可以。謹慎選擇老師,背景要乾淨,不要牽扯太深。安全第一。”
“我明白。”蕭亞軒應道。心中已然有了初步的計劃。她不能隻做一個漂浮在社交場上的空殼名媛,她必須讓“蕭亞軒”這個身份,擁有更堅實的內核和更可持續的活力。學習,是第一步,也是武裝自己,應對未來莫測變幻的必要準備。
離開了係統空間,蕭亞軒重新回到香港半山區公寓的寂靜中。但與回來時的心境不同,此刻她的目標變得清晰起來。
第二天上午,她沒有安排任何社交活動,而是給相熟的物業管家打了個電話,提出了新的需求:希望能聘請一位教授經濟學和投資知識的私人教師,要求有紮實的學術背景或豐富的實務經驗,人品可靠,授課時間靈活。
同時,她也開始有意識地閱讀《南華早報》的財經版,不再隻是浮光掠影地看標題,而是嘗試去理解那些枯燥的數據和專業術語背後的含義。她讓管家搜集了一些基礎的經濟學入門書籍和介紹香港證券、地產市場的普及讀物。巨大的書桌上,開始堆砌起與“名媛”形象似乎有些不符的、充滿數字和圖表的書籍。
幾天後,物業管家提供了幾位候選人的資料。蕭亞軒仔細翻閱,最終選擇了一位年約五十、曾在港大擔任過講師、後因家庭原因離職,如今偶爾為一些富家子弟做私人輔導的程女士。資料顯示她背景簡單,教學經驗豐富,口碑不錯。
第一次授課安排在一個周二的下午。程女士是一位戴著金絲眼鏡、舉止斯文、言談清晰的知性女性。她對於蕭亞軒這樣一位年輕、富有且願意沉下心來學習“枯燥”知識的“千金小姐”感到有些意外,但也表現出了良好的職業素養。
課程從最基礎的概念開始——供給與需求、市場機製、通貨膨脹、貨幣政策……蕭亞軒聽得極為認真,不時提出疑問。她發現,當注意力完全投入到這些新的知識領域中時,對北大荒的擔憂、對自身處境的焦慮,似乎都能暫時被屏蔽在外。學習,成了她對抗內心無力感的一劑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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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女士對這位“學生”的領悟力和勤奮感到驚訝。蕭亞軒並非天賦異稟,但她有著極強的專注力和明確的學習目的,這讓她進步飛快。課餘間隙,程女士也會閒聊般提及一些香港近期的市場動態,比如地產市場的初步升溫,某幾家華資銀行的擴張態勢,以及紡織業麵臨的競爭等等。這些信息,對於蕭亞軒理解這座城市的經濟運行脈搏,提供了寶貴的現實參考。
而在北大荒,廖奎和謝薇的生活依舊在嚴寒與緊張中繼續。廖奎憑借過硬的技術和在軍隊中建立的“神醫”聲望,在畜牧科乃至場部都更加遊刃有餘,他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與王司衝、張振山等人的關係,並時刻關注著邊境和蘇軍的動向。謝薇則在倉庫登記員的崗位上,利用與李香蘭等邊緣人物的接觸,默默收集著關於“西頭”勞改點的任何細微信息。
空間,依舊是三人傳遞信息、短暫休憩和製定計劃的唯一淨土。蕭亞軒在學習中獲得的每一點新知,都會通過意念留言或在三人會麵時分享,逐漸構建起他們對香港資本世界的認知框架。他們都知道,前路迷茫,危機四伏,但無論是北大荒的冰天雪地,還是香港的繁華喧囂,他們都沒有停下腳步。學習、潛伏、觀察、等待……為那個或許永遠也不會到來,或許下一秒就會突然降臨的“天時”,積蓄著每一分可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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