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空間,書房】
時間的流逝在這裡似乎總帶著一種慈悲的溫柔,撫慰著從外界帶入的傷痛與疲憊。書桌依舊光潔如鏡,仿佛能映照出跨越山河的思念。
當廖奎的精神力再次凝聚於此,他做的第一件事,並非閱讀可能存在的回信,而是將一件東西慎重地放在了書桌的中央。
那是一枚黃銅製的子彈殼,口徑不大,屬於蘇製步槍。它顯然經曆了粗暴的對待——彈殼表麵布滿了劃痕和凹陷,原本光滑的曲線有些扭曲變形,沾染的泥土已被小心拭去,但一些深深浸入金屬紋理的暗褐色汙漬卻無法完全清除,那是乾涸的血跡,不知是屬於敵人,戰友,還是他自己。這枚在炮火廢墟、在他受傷倒下的那片土地上拾起的彈殼,承載著硝煙、死亡與毀滅的記憶。
然而,此刻它被靜靜地放在這裡,旁邊附著一張小小的紙條,上麵的字跡因他傷勢未愈而略顯虛浮,卻一筆一劃透著鄭重:
硝煙的紀念,和平的代價。
父贈韶涵。
這不是一件溫馨的禮物,它冰冷、粗糙,甚至帶著不祥的氣息。但它又是最真實的,來自父親所處的那個殘酷世界的碎片,是他用傷痛甚至生命風險換來的“紀念品”。他將這戰爭的產物送給初生的女兒,其中蘊含的意味複雜而深沉——既有對和平的渴望這是他搏殺的意義),也有讓後代銘記代價的隱忍,更有一個父親無法陪伴在側,隻能以此物代表自己存在的辛酸與無奈。
當蕭亞軒和謝亦菲的精神力先後觸及空間,看到那枚靜靜躺在書桌上的變形彈殼和旁邊的字條時,兩人都沉默了。
香港醫院病房裡,謝亦菲剛剛給廖韶涵喂完奶,女兒在她懷中發出滿足的咂咂聲。她看著那枚子彈殼,仿佛能透過它,看到北疆那片被炮火犁過的焦土,看到廖奎額角纏著的紗布和其下新添的疤痕。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楚。那不是恐懼,而是深切的心疼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共享了沉重命運的感慨。
“他把他世界裡的東西……給了韶涵。”謝亦菲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哽咽。
蕭亞軒站在她身邊,目光複雜地凝視著那枚彈殼。她比謝亦菲更深刻地理解這其中的悖論與深情。這份禮物如此不合時宜,卻又如此真實,真實到殘酷。它撕開了香港繁華溫暖的表象,將遠方戰場的冰冷與血腥,直接呈現在了新生命的麵前。
“他是在告訴我們,他正在經曆什麼,也是在對韶涵說話……”蕭亞軒低聲道,“用一種……隻有我們能懂的方式。”
沉默片刻,蕭亞軒取來了紙筆,又示意謝亦菲幫忙。她們沒有寫下長篇的回應。謝亦菲小心翼翼地將睡著的廖霆鋒和柏芝和醒著的廖韶涵並排放在柔軟的毯子上,然後,蕭亞軒用一種空間裡生長的、色澤鮮紅卻無毒的靈韻漿果,擠出汁液。
她們輕柔地握住三個嬰兒的小腳丫,在那鮮豔的、象征著生命活力的紅色汁液中輕輕蘸過,然後,穩穩地印在了一張潔白的素箋上。
兩大一小,三個清晰的、胖嘟嘟的紅色腳印,並排留在紙上。屬於廖霆鋒和柏芝的稍大一些,屬於廖韶涵的則格外小巧精致,如同兩枚綻放的梅花。
在這對腳印旁邊,沒有任何文字。隻有謝亦菲用筆,細細地畫上了一個極其簡單的、由兩條弧線組成的符號——那是一個抽象的、張開雙臂擁抱的姿勢。
這張特殊的“回信”被輕輕放在了那枚冰冷彈殼的旁邊。
當廖奎再次“看”到空間書桌上的景象時,那枚代表著他血腥戰場的子彈殼旁,並排印著三個鮮紅的、屬於他兒女的小小腳印,旁邊還有一個充滿暖意的擁抱符號。
這一刻,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冰冷的戰爭遺骸,與溫熱的生命印記,就這樣並置在一起,形成了無比強烈的視覺與情感衝擊。一邊是毀滅,一邊是新生;一邊是他必須麵對的殘酷現實,一邊是他誓死守護的柔軟未來。那枚子彈殼是他無法回避的“現在”,而那三對腳印和那個擁抱,則是他為之奮鬥的全部“意義”。
一股滾燙的熱流在他胸腔中激蕩,衝散了傷口的疼痛和身處逆境的陰鬱。他仿佛能透過那鮮紅的腳印,感受到兒女們嬌嫩皮膚的溫熱,能透過那個簡單的符號,感受到兩女無聲卻堅定的支持與等待。
他們一家六口——犧牲的嶽父謝廣安他的精神與軍功章同在),在北疆掙紮的他,在香港守護著三個新生命的蕭亞軒和謝亦菲——無論相隔多遠,無論經曆著怎樣的磨難戰火、審查、身份危機、生產之險),他們的血脈與情感,早已通過這些跨越時空的無聲交流,緊密地聯結在了一起,不可分割。
新生命的接連到來,以及共同經曆的生死考驗,讓這個始於係統強製、被時代扭曲的“非常規”家庭,淬煉出了超越世俗倫理與物理距離的、無比堅韌的內核。他們或許不被理解,或許前路依舊遍布荊棘,但這份在絕境中滋生、在風雨中加固的紐帶,已成為他們各自穿越黑暗時,最溫暖也最強大的力量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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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脈相連,不止於血緣,更在於靈魂的相依與命運的共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