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語果島的晨霧剛散，林辰就發現樹下多了圈細密的腳印——不是島上原有的紋路，腳印邊緣沾著沙粒與冰晶，顯然來自剛登島的族群。他順著腳印走到島心的古樹下，看見個穿獸皮裙的少年正踮腳夠高處的果實，腰間掛著串獸牙項鏈，每顆牙上都刻著不同的符號。
“小心摔著。”林辰伸手托了把少年的腰，指尖觸到獸皮時頓了頓——皮子經過特殊鞣製，又硬又韌，邊緣縫著圈曬乾的紅漿果，散發著草木灰的氣息。
少年落地時迅速後退半步，舉起腰間的石斧，喉嚨裡發出低沉的警告聲。他的瞳孔是淺琥珀色的，像某種棲息在火山岩縫裡的蜥蜴，警惕中帶著野性。
“我沒有惡意。”林辰摘下顆橙紅色的果實遞過去，果皮上的紋路在陽光下漸漸舒展，顯露出清晰的“友好”二字，“這個，能讓我們聽懂彼此的話。”
少年盯著果實猶豫了片刻，突然轉頭對身後的樹林喊了聲短促的音節。片刻後，十幾個同樣穿獸皮的族人走了出來，為首的老者手裡握著根蛇形權杖，杖頭鑲嵌著塊發光的黑曜石，看到樹上的通語果時，渾濁的眼睛亮了亮：“火山族的聖果……你們是誰？”
聲音沙啞得像被火烤過，卻清晰地傳進林辰耳中——通語果的效力已經擴散到整個島嶼。林辰指了指共生號的方向：“來自東邊的航海者，來尋找能讓各族共處的方法。”
“共處？”老者冷笑一聲，權杖在地上頓了頓，黑曜石閃過道紅光，“三年前，有群戴金屬帽的人也說要‘共處’，結果偷了我們的火晶礦，還把熔岩池當成垃圾場。”他掀開獸皮，露出手臂上的疤痕，“這是他們的‘共處’留下的。”
林辰注意到，老者的疤痕邊緣泛著金屬鏽色，顯然是被某種腐蝕性物質灼傷。他剛要開口解釋，阿霧突然舉著顆紫色果實跑過來，果實上的“抱歉”二字還在閃爍：“爺爺說，傷害彆人的人不是真的想共處，就像熟透的通語果會落下，壞果子也會自己爛掉。”
火山族少年突然拽了拽老者的衣角，指著共生號的方向。林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雪硯正指揮族人卸載物資：石輪族的工匠在組裝簡易熔爐，霧海族的水手將密封的陶罐搬進樹蔭——裡麵裝著淨化水源的藥劑，沙行者則在地上畫出環形的防火帶，用耐旱草籽圍出圈綠色的界線。
“他們在乾什麼？”火山族老者皺眉問。
“淨化土地。”林辰撿起塊被汙染的火山岩，上麵還沾著凝固的黑色黏液，“你們說的金屬帽人，應該是些掠奪者。我們帶了能中和毒素的藥劑，還有新的熔爐圖紙，能把火晶礦提純成更安全的材料，不會再灼傷皮膚。”
老者的權杖在地上劃出道深痕，熔岩色的瞳孔審視著林辰：“火晶礦是火山族的心臟，你們想挖走？”
“不。”林辰蹲下身，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簡單的裝置圖，“我們可以教你們提煉技術，你們自己掌握。就像這棵樹，果實可以分享，但根永遠紮在你們的土地上。”他摘下顆深藍色的果實，果皮上浮現出“合作”二字，“比如，你們的火晶能讓共生號的引擎效率提升三倍，而我們的防潮布能保護你們的熔岩池邊緣，不讓它被雨水侵蝕。”
少年突然搶過果實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我去看他們的熔爐！”沒等老者同意，已經竄向共生號的方向，獸牙項鏈在跑動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老者看著他的背影，權杖上的黑曜石光芒漸柔：“聖果選擇相信你們。但如果你們像金屬帽人一樣撒謊……”他頓了頓，權杖指向不遠處的熔岩池，池子裡翻滾的岩漿突然濺起串火花，“這裡就是你們的船墓。”
林辰點頭時，注意到老者權杖的蛇形雕刻——蛇眼竟是用兩顆極小的火晶鑲嵌的，與火山族少年項鏈上的獸牙符號屬於同一套圖騰係統。他突然想起共語本裡的記載：火山族是上古時期火元素的守護者，他們能與熔岩溝通，卻因拒絕使用金屬工具被視為“落後族群”，長期被排斥在百族聯盟之外。
“需要幫忙嗎？”雪硯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裡拿著塊熔岩石樣本，“檢測過了，汙染來自劣質煉金術，我們的中和劑能處理。另外，石輪族的工匠說，火山岩的導熱性是普通石材的五倍，很適合做熔爐內襯。”
火山族老者沒接話，卻對身後的族人揚了揚下巴。兩個族人立刻扛來塊半人高的火晶，晶體內部流動著橙紅色的光，像封存了一小團熔岩。“能讓它在水裡不炸裂嗎？”老者問，“我們的獵手總在雨季失手，火晶遇水會炸，沒法當照明工具。”
雪硯眼睛亮了：“用霧海族的防水膠包裹試試？他們的膠是用深海膠質做的，能承受三百度高溫。”她轉身對船上喊，“把三號艙的防水膠拿過來！”
當石輪族工匠將塗了防水膠的火晶扔進水桶時，火山族的孩子們都屏住了呼吸。晶體沒炸，反而發出更柔和的光，透過透明的膠質在水麵上映出晃動的光斑。少年第一個歡呼起來，從樹上摘下顆紅色果實拋給林辰，果實上浮現出“夥伴”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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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看著在水中發光的火晶，權杖上的黑曜石輕輕碰了碰林辰的共語本：“可以……畫張火山族的地圖給你們。但熔岩河的航線隻能由我們的人領航，那是祖先的墓地。”
林辰翻開共語本，新的紙頁自動展開。雪硯掏出炭筆，火山族老者用權杖尖在紙上點出個火焰形狀的標記：“這裡，是火晶礦的核心區，有座活火山，每百年噴發一次。我們在火山壁上鑿了儲藏洞，裡麵的火晶能讓你們的船在風暴裡不熄火……”
少年突然拽住林辰的袖子，指著共生號的煙囪：“能教我們造這個嗎？不用獸皮，用你們那種不會被岩漿燒穿的金屬。”他脖子上的獸牙項鏈晃了晃，其中顆牙上的符號與共語本封麵上的“共”字意外地相似。
林辰看向老者，對方沉默著點了點頭。遠處，石輪族的熔爐已經開始運轉，通語果的香氣混著金屬加熱的味道飄過來，古樹上的果實紛紛轉動方向，將“歡迎”“合作”“共生”的字樣轉向火山族聚居的山洞方向。
阿霧抱著堆彩色果實跑過，分給每個火山族孩子一顆：“這個是‘朋友’，這個是‘謝謝’，吃了就能和共生號上的夥伴玩了！”孩子們猶豫地咬下果實，很快就和船上的孩子追打在一起，獸皮裙與棉布衫在樹蔭下劃出交錯的影子。
林辰合上共語本時，發現封麵上的“共”字又多了道火焰紋路，與火山族權杖上的蛇形圖騰漸漸融合。遠處的熔岩池仍在翻滾，卻不再是威脅的象征——在新畫的航圖上，它成了能量源的標記，旁邊標注著：火山族提供火晶，石輪族提供熔爐，霧海族提供防護技術，三方協作，可持續開采。
“日落前能完成第一座示範熔爐。”雪硯擦了擦額頭的汗，“火山族的孩子們已經來問什麼時候能學打鐵了。”
林辰望著古樹上沉甸甸的通語果，突然明白這果實的真正魔力——它從不是讓語言變得相同，而是讓每種語言都能被聽見，讓每種智慧都能找到用場。就像火山族的火晶，石輪族的金屬，霧海族的膠質，單獨存在時或許有限，但放在一起，卻能在熔岩與海水之間，架起座不會熄滅的橋。
夜幕降臨時，示範熔爐前燃起了篝火。火山族老者將塊燒紅的火晶放進熔爐，石輪族工匠立刻倒入金屬礦石，霧海族的水手則往冷卻槽裡倒防水膠。當第一塊嵌著火晶的合金錠被取出時，通語果樹上的果實突然集體亮起，在夜空中拚出行巨大的字：百族共生，焰光永明。
少年舉著塗了防水膠的火晶燈，在篝火旁轉圈，獸牙項鏈與燈影一起晃動，第一次露出了屬於這個年紀的笑容。林辰知道，共語本的新頁已經翻開，而共生號的航圖上，又多了道通往火山深處的航線，像條燃燒的血脈，將這片土地與更廣闊的世界連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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