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箭頭在空中懸浮了整整十七秒,隨後如沙粒般崩解,墜落一地。每一片碎片觸地的瞬間都發出極輕微的“叮”聲,像是某種精密儀器的校準音。陳默沒有彎腰去撿,隻是盯著那支重新插回戰術背心的鋼筆——筆尖朝上,銀光內斂,仿佛剛剛經曆的並非一次跨維度引導,而隻是尋常的能量波動。
林小滿的手還停在時間同步器上,指尖微微發顫。她沒再追問記憶與死亡的邊界,而是迅速拔下項鏈,塞進防火牆接口。量子計算機的冷卻風扇低鳴著重啟,數據流重新歸於可控。李維的機械義眼終於停止過熱報警,左瞳的幽藍餘光緩緩褪去,像退潮後的暗礁。
“那不是終點。”張建國終於開口,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他站在角落,右手仍貼在胸口,隔著衣料按著那支符文鋼筆。剛才金屬箭頭浮現時,他體內的某種東西被喚醒了——不是記憶,是共振。
陳默抬眼:“你感覺到了?”
“不是我。”張建國搖頭,“是它。”他掏出鋼筆,筆身微溫,磨損紋路在燈光下泛出奇異的光澤,像是被無形之手重新描摹過。
林小滿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主控台前,調出頻譜分析圖。懸浮金屬的排列軌跡被完整記錄,斐波那契數列的黃金比例清晰可辨。“它指向醫院,但不是隨機的。”她放大波形,“這個排列……和某種聲波頻率高度吻合。”
“聲波?”李維皺眉,“你是說,那支箭是‘聽’出來的?”
“不。”林小滿搖頭,“是‘唱’出來的。”
張建國的手指猛地一顫。
他想起了什麼。
——女兒五歲那年,高燒三十九度七,躺在縣醫院兒科病床上,意識模糊中仍哼著一段不成調的旋律。護士說那是《茉莉花》的變奏,可他聽得出,那旋律裡藏著某種不屬於童聲的規律性顫音,像齒輪咬合,又像電波脈衝。
他沒告訴任何人。
現在,那支筆在發燙。
“我去。”他說。
“你不能一個人去。”陳默立刻反對,“那地方可能有埋伏,也可能……是陷阱。”
“那就不是陷阱。”張建國抬頭,目光如鐵,“是召喚。它認得我。”
沒人再攔他。
半小時後,張建國穿行在縣城老街的暮色裡。風從巷口斜吹進來,卷起幾張泛黃的藥方紙。他貼著牆根走,避開監控探頭,手中緊握那支鋼筆。每當他靠近醫院方向,筆身便微微震顫,如同指南針感應地磁。
他在周振海私人診所的後巷停下。
這棟三層小樓外表普通,招牌上寫著“振康康複中心”,玻璃門內擺著輪椅和助行器。但頂樓沒有窗戶,外牆裝有六組環形天線陣列,偽裝成避雷針。
張建國繞到側門,用鋼筆撬開鏽蝕的消防通道鎖。樓梯間漆黑,腳步聲被地毯吸儘。他爬到頂層,推開一扇未上鎖的鐵門。
密室不大,中央擺著一台老式八音盒。
黃銅外殼,雕花繁複,底部刻著編號“0987”。盒蓋緩緩開合,機械齒輪轉動,播放著一段變調的《茉莉花》——旋律緩慢,音符之間夾雜著極細微的停頓,像是被刻意拉長的呼吸。
張建國走近,鋼筆突然劇烈震動,筆尖自動劃出一道弧光,在空中留下短暫的斐波那契光紋。那光紋與八音盒底座的紋路完全重合。
他伸手觸碰盒身。
一瞬間,旋律變了。
不再是《茉莉花》,而是一段陌生的童謠——正是他女兒臨終前哼唱的那段。
他的膝蓋一軟,幾乎跪倒。
但就在這時,八音盒內部傳來一聲極輕的“滴答”,像是計時器啟動。
同一時刻,李維在控製中心的終端前猛然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