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塵觸碰光柱的瞬間,現實被撕開一道無聲的裂口。
陳默的指尖還殘留著那粒微塵的觸感,可眼前已不再是虛擬空間的六邊形平台。他站在一條狹窄的通道中,頭頂是裸露的混凝土拱頂,牆壁上布滿潮濕的黴斑與深淺不一的刻痕。空氣裡彌漫著鐵鏽與陳年絕緣膠皮混合的氣味,冷風從深處吹來,帶著某種低頻震動,像是地下深處有機器仍在運轉。
林小滿踉蹌一步,扶住牆才穩住身體。她的項鏈在進入的刹那發出一聲輕鳴,隨即沉寂,表麵浮現出一層極細的霜紋。李維靠在門框邊,機械義眼的掃描模塊自動重啟,瞳孔顏色由灰藍轉為暗紅,映出通道儘頭的一扇金屬門——門上刻著一組被刻意磨去的編號,隻剩最後兩位:“01”。
“我們下來了。”李維低聲說,“真實坐標,地下七層。”
陳默沒有回應。他咬碎了最後一片葡萄糖,苦澀在舌根蔓延。星軌的信號極其微弱,像斷線的風箏在風中飄搖。他知道,這已不是數據投影,而是真實存在的空間——那個由粉塵坐標引導出的原始實驗室,二十年前被掩埋的禁忌之地。
通道兩側的牆壁開始輕微震顫。每向前走十步,腕表上的時間便倒退三秒。林小滿察覺到異常,迅速從背包中取出便攜式量子計時器,對比本地時間流速。數據顯示,他們正處在一種非線性時間場中,局部時空被某種結構鎖定。
“不是錯覺。”她將計時器貼在牆上,“這地方在自我修複——按照某種預設的拓撲邏輯。”
陳默點頭。他抬起手,讓星軌殘餘的算力在意識中展開空間模型。初始入口坐標仍在波動,但已被鎖定在一個收斂區間內。他必須維持清醒,否則一旦迷失在時間回環中,連記憶都會被重置。
林小滿忽然抬手,指尖按在左側牆體的一處凹陷上。那裡有一道幾乎不可見的裂縫,形狀如斷裂的符文。她閉眼,項鏈接觸牆麵的瞬間,一股微弱的量子糾纏信號反向湧入——那是她與星軌長期共振形成的通道。
數據流回溯。
她看到一間布滿老式示波器的房間,牆上掛著手繪的電磁場分布圖。一個年輕男子站在中央主機前,身穿白大褂,胸前繡著“projectΨ0”編號。他轉過身,麵容清晰——是張建國,但比現在年輕二十歲不止。
影像隻持續了0.7秒,隨即消失。
林小滿猛地抽回手,指尖已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灼痕,形狀如逆旋的螺旋。她沒有喊痛,而是迅速記錄下那段信號的頻率特征。
“他們做過實驗。”她聲音發緊,“不止一次。而且……張老師是參與者。”
陳默眼神一凝。他記得那支鋼筆——張建國隨身攜帶的符文筆,筆身刻痕與虛擬空間中小女孩手中的完全一致。那不是巧合,是傳承,是權限的標記。
前方金屬門自動開啟,無聲滑入牆體。門後是一間圓形主控室,中央懸浮著一塊全息投影屏,屏幕上滾動著加密日誌,標題為:“Ψ0實驗記錄——最終階段”。
李維立即接入便攜終端,嘗試破解。但係統未響應任何常規指令。屏幕閃爍,跳出一行提示:
【輸入結果,方可查看過程】
“因果倒置加密。”李維瞳孔收縮,“必須先知道結局,才能讀取原因。”
陳默沉默片刻。他知道,這種加密方式不是為了防外人,而是為了防“錯誤的人”——隻有真正知曉結局者,才有資格觸碰真相。
“用八音盒的頻譜。”他說。
李維沒有遲疑。他調出機械義眼存儲的音頻數據——那是第89章中從周振海辦公室竊取的旋律,逆向解析後的量子諧波。他將數據包作為“已知結果”輸入係統。
屏幕閃爍,日誌開始解封。
第一幀畫麵浮現:1991年,深秋。實驗室燈火通明,七名科研人員圍在一台類克萊因瓶結構的裝置前。張建國站在最左側,手中握著那支鋼筆,正在記錄數據。裝置中央,一團幽藍的能量體緩緩旋轉,表麵浮現出與林小滿項鏈同源的符文。
【實驗日誌第7幀:Ψ0項目第三次能量激發失敗。原因:高維信息回流導致操作員記憶紊亂。建議:終止項目,銷毀所有記錄。】
畫麵跳轉。一名科研人員突然倒地,瞳孔中浮現出不屬於此世的幾何結構。其他人試圖搶救,但他的皮膚開始龜裂,滲出銀灰色粉塵——正是他們後來稱之為“淨化粉塵”的原始形態。
日誌繼續播放。張建國在日誌末尾簽字,手寫備注:“記錄已銷毀。項目終止。”
可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戳顯示:1991年12月24日0317。
而他們進入的這間實驗室,直到1993年才正式關閉。
“他撒了謊。”林小滿盯著那行手寫備注,“記錄沒被銷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