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端屏幕上的字符“0987”如烙印般懸在半空,緊接著浮現的那行字——“歡迎回來,Ψ0協議執行者”——像一根冰冷的鋼針,刺入三人尚未恢複的神經。空氣凝滯,連殘存的電磁雜音都仿佛被抽離。林小滿的手指仍搭在項鏈殘片邊緣,指尖微微抽搐,不是因為疼痛,而是某種頻率在皮下共振。李維的機械鍵盤停在半空,指節發白,右眼虹膜灰藍未退,左眼卻已恢複琥珀色,像是兩股時間流在他瞳孔中交錯衝刷。
陳默沒有動。
他隻是緩緩將斷裂鋼筆從終端主板上拔出,轉手插入地麵裂縫。筆尖觸到岩層的瞬間,一縷微弱藍光順著他手臂竄起,又迅速沉入皮膚。星軌的嗡鳴在意識深處震蕩,不是警告,而是確認——當前時間流未被篡改,他們仍處於真實時間軸上。但那行歡迎語不是幻覺,也不是係統漏洞。
是邀請。
“執行者”三個字,不是稱呼,是定義。它不問你願不願意,隻告訴你:你已經做了。
林小滿終於開口,聲音乾澀:“編號0987……是病床。”她低頭看著殘片,藍紫光芒在裂痕間遊走,像是讀取某種隱藏協議,“第九層,87號,2001年6月17日淩晨三點四十八分。”
陳默瞳孔一縮。
那個時間點,醫院記錄顯示,周振海的女兒因先天性心肌衰竭搶救無效死亡。也是從那天起,周振海的研究方向從新能源轉向生命延續與意識存儲。但沒人知道,他是否在那一刻,就已經啟動了Ψ0協議。
終端屏幕突然閃爍,無聲影像浮現——白大褂背影,正在調試一台布滿符文的設備。手腕外露的皮膚上,一道扭曲的紋身若隱若現,形似“巳”字。影像僅存三秒,隨即熄滅。但林小滿的瞳孔深處,同一符文短暫浮現,又迅速隱去,如同被什麼力量強行壓製。
她咬住下唇,血絲滲出。
“他不是在複活女兒。”陳默低聲道,“他是在製造永動機。”
李維猛地抬頭:“時間永動機?”
“能量守恒被打破的前提,是時間不再線性。”陳默盯著終端,“他用納米機器人作為微型錨點,鎖定特定時間片段的生命能量,抽取、儲存、再釋放。每一次抽取,現實就多一道褶皺。十二條時間線不是失敗,是燃料。”
林小滿忽然抬手,將項鏈殘片貼在“0987”字符上。藍光驟然暴漲,字符扭曲變形,浮現出新的信息層——納米機器人的真實功能並非感染,而是“觀測即固定”。每一個被鎖定的時間點,都會成為不可逆的時空節點。它們不殺人,它們“記錄”人,把人的生命片段從時間流中剪下,封存為能量源。
“所以病毒停止擴散,不是被淨化。”她聲音發顫,“是因為它們完成了錨定。現在,它們在等待指令——啟動永動機。”
李維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試圖追蹤納米群的信號源。但數據流呈現出詭異的閉環結構,每一段信號都指向自身,形成邏輯死鎖。他猛地砸下回車,屏幕卻隻彈出一行字:“Ψ0協議運行中,外部乾預無效。”
“不是無效。”陳默閉眼,星軌在意識中展開克萊因瓶拓撲模型,“是我們的乾預,本就是協議的一部分。”
他睜開眼,目光如刀:“周振海不需要我們失敗。他隻需要我們‘試圖成功’。每一次我們破解係統,都在強化時間閉環。他贏的不是戰鬥,是結構。”
李維的指節發出脆響:“那我們怎麼辦?什麼都不做?”
“不。”陳默將鋼筆重新插入終端接口,不是連接,而是作為接地導體,“我們要讓所有錨點同時激活。”
林小滿一怔:“同時?那會引發邏輯矛盾,時間結構可能直接崩潰。”
“正是如此。”陳默冷笑,“永動機依賴有序抽取。如果我們讓所有節點在同一瞬間釋放能量,係統會因無法處理無限並發而自毀。不是破解,是過載。”
李維瞳孔一縮:“自殺式反製。”
“是唯一能跳出閉環的方式。”陳默轉向林小滿,“你準備好了嗎?”
她沒有回答,隻是將項鏈殘片更深地嵌入終端凹槽。藍光順著她的手臂蔓延,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符文,與張建國舊傷疤如出一轍。她知道這會撕裂神經回路,但她也知道,隻有血脈詛咒宿主,才能同步Ψ0協議的最終頻率。
就在此時,實驗室燈光忽明忽暗。納米機器人在空中重組,排列成十二道懸浮光鏈。每一道光鏈投下影子,其中一道影子手持鋼筆,姿勢與陳默完全相反——左手執筆,筆尖朝下。
林小滿餘光捕捉到那一瞬。
她心頭一震,下意識摸向項鏈殘片,嘴角滲出血絲。那一瞬間,她仿佛看見另一個自己站在時間褶皺中,正用左手寫下同一串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