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筆尖在地麵劃出最後一道弧線,符文陣列的銀光尚未褪去,老文廟地基深處便傳來一陣低頻震顫。那不是地震,是某種結構在蘇醒——岩石表麵泛起水波般的紋路,錘擊後回彈的觸感如同活體組織。陳默收筆,指尖微顫,星軌在他意識中迅速展開高維模型,Ψ?符號的殘影一閃而逝,隨即被無形之力抹除。
他閉眼,重新調取剛才的地底投影:青銅齒輪與神經纖維纏繞成腔體,三十六枚時空泡在凹槽中緩緩結晶。這不是武器,是孵化裝置。每一個泡都封存著一段被刪除的時間線,而現在,它們開始逸出。
林小滿靠在陣眼邊緣,項鏈殘片貼於掌心,金屬表麵持續發燙。她沒有說話,但脈搏頻率已暴露體內能量的紊亂。剛才強行共鳴,血脈透支的後果正在蔓延。
“第一個泡已經脫離地下網絡。”李維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背景是鍵盤敲擊的密集節奏,“坐標鎖定——中心街與解放路交叉口,時間流速偏差達到13.7。”
陳默抬步就走。林小滿踉蹌跟上,腳步虛浮卻未停下。李維沒有動,他的任務是監控數據流,而他們必須親眼確認汙染形態。
淩晨五點十七分,縣城尚未蘇醒。中心街的路燈還亮著,但光線泛黃,像是百年前的煤氣燈。街道兩側的建築正在退化:瓷磚牆剝落成青磚,廣告牌字跡模糊成繁體楷書,一輛現代電動車停在路邊,車身卻逐漸扭曲為黃包車輪廓。
一隊人影從街角走出。
七名烏鴉使徒身著民國軍裝,肩扛漆黑棺木,步伐整齊劃一。他們臉上沒有表情,眼眶深處烏鴉紋路微微發亮。每踏一步,地麵磚石便向更早的年代回溯。一名晨跑的市民呆立原地,嘴唇微動,脫口而出:“民國三十八年……怎麼會有電燈?”
記憶被覆蓋了。
陳默立即激活鋼筆,六處地標符文同步亮起,北鬥陣列展開臨時校準場。金光自天際垂落,試圖壓製街道上的時間畸變。可那光幕剛成形,就被棺木表麵浮現出的符文反向吞噬——不是破壞,是吸收,再轉化為汙染擴散的能源。
“它們在利用現實法則反哺自身。”林小滿低聲說,將項鏈殘片貼向一名被附體市民的手腕。金光順著皮膚滲入,短暫穩定其腦內波動。三秒後,她猛地抽手,臉色驟白。
“不是幻覺。”她喘息,“是壓縮的曆史片段。這段時空泡裡封存的是1949年實驗失敗線——周振海第一次嘗試綁定活體錨點,對象是剛出生的女兒。失敗後,他刪除了整段記錄。”
陳默眼神一凝。dh7芯片不僅是時間模擬器的載體,更是失敗實驗的墳場。每一個時空泡,都是被掩埋的罪證。
“為什麼現在釋放?”他問。
“因為Ψ?協議啟動了。”林小滿抬頭,“它不是程序,是喚醒指令。隻要有人觸碰地基下的孵化腔,所有封存失敗線的時空泡就會自動激活,尋找宿主,重建實驗環境。”
話音未落,棺木驟然開啟。
內部空無一物,卻溢出濃稠的霧氣。霧中浮現出影像:無菌實驗室,嬰兒躺在透明艙內,頭頂連接著神經接口。操作台前,年輕的周振海正在輸入代碼,屏幕顯示:“活體錨點綁定進度——97。”下一秒,艙內生命體征歸零,警報聲響起,畫麵戛然而止。
霧氣擴散,街道徹底退化為1949年的縣城。行人衣著改變,語言切換為舊式方言,連空氣都彌漫著煤油與塵土的氣息。現實正在被覆蓋。
陳默立即調整陣列頻率,將北鬥校準場轉為反向共振模式。他需要切斷時空泡與環境的能量耦合,否則整個城區都會淪為曆史斷層的犧牲品。
林小滿再次靠近汙染源,項鏈殘片貼向霧氣邊緣。這一次,她主動釋放血脈能量,強行接入時空泡的信號頻段。金光在她指尖凝聚,順著霧氣逆流而上,直抵地下孵化腔的能量節點。
“找到了。”她聲音微弱,“三十六個泡,對應三十六次失敗實驗。每一次都以‘活體容器’為錨點,而所有容器的基因序列……都與我同源。”
陳默猛地轉頭。
她沒看她,隻是盯著霧中不斷閃現的畫麵:1976年,一名少女被綁在實驗椅上,頭頂電極閃爍;2003年,一個男孩在玻璃艙內窒息而亡;2018年,孕婦在手術台上睜眼,瞳孔已變成烏鴉紋路……
“我不是第一個。”林小滿說,“我是最後一個穩定的樣本。”
陳默握緊鋼筆,指節發白。星軌在他意識中急速推演三十六個時空泡的能量共振基頻,發現它們並非隨機分布,而是構成一個完整的拓撲結構——三十六維人格矩陣。正是第131章中人格碎片的全貌,被周振海拆解、封存、再以時空泡形式重組。
這不是逃逸,是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