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護罩的最後一道光鏈斷裂時,陳默的左手已經按在了地麵。
林小滿的血順著指尖滑落,在水泥地上畫出一道暗紅弧線。他沒抬頭,隻用拇指將那滴血抹開,沿著殘存的符文軌跡重新勾勒。星軌的反饋像斷頻的信號,一明一滅,但隻要還有一絲鏈接,就能重建掃描窗口。
李維靠在牆邊,機械鍵盤表麵的結晶仍在蔓延,左眼灰藍的光斑微微跳動。他沒說話,隻是把鍵盤橫放在膝上,手指懸在鍵帽上方,隨時準備切入數據流。
張建國坐在角落,保溫杯的碎片散落在腳邊,金屬邊緣扭曲如熔岩冷卻後的痕跡。他盯著自己的手,掌紋裡還沾著一點灰燼,像是杯身最後崩解時留下的殘渣。
陳默閉眼。
星軌在意識深處重啟,以林小滿的血脈為引,強行打通高維信息通道。0.3秒的運算帶寬被重新開辟,數據如細流回灌。他調出鋼筆被吞沒前的最後一幀軌跡——不是空間位移,而是維度收容。那支筆沒有被撕裂,而是被“登記”進了某種高維坐標係統。
逆向推演開始。
他將筆尖最後接觸裂隙的角度、引力畸變曲線、能量吸收速率全部輸入模型,疊加月球警報的17.3赫茲頻率,進行交叉定位。星軌的運算速度在生物電能極限下飆至峰值,陳默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額角滲出冷汗。
地麵符文陣亮起。
一道銀灰色的光圈從中心擴散,十二重同心圓逐層浮現,每一環都刻滿星軌符文。光圈中央,一枚懸浮的儀器緩緩成形——圓形羅盤,邊緣嵌套著旋轉的符文環,中心指針由純粹的光構成,微微震顫,指向北方偏東13度。
維度羅盤具象完成。
指針突然一抖,鎖死方向。
“有反饋。”陳默睜眼,“鋼筆的殘留信息被捕捉到了。它現在是坐標錨點。”
林小滿喘了口氣,抬手將項鏈貼上羅盤邊緣。血脈能量注入的瞬間,羅盤嗡鳴,光圈向上投射,夜空被撕開一道無形的口子。
城市浮現。
不是全貌,而是層層疊疊的投影——一棟圖書館立在現實街道上,但輪廓同時映射出二十年後的重建形態;教學樓的外牆在雨中泛光,可另一層影像裡它已被推平,地基下埋著未完工的地下通道;政府大樓的尖頂刺向夜空,可在某個時間層裡,它根本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地。
建築在多個時間線上同時存在,彼此交錯,像是被不同年代的膠片重疊衝洗。
“這不是幻象。”李維低聲說,左眼鎖定空中投影,“我能解析出三維坐標,但每個點都有至少七個時間戳。它不是一座城市,是同一片土地在不同時空的疊加態。”
陳默盯著羅盤指針,它正微微顫動,仿佛受到某種引力牽引。他抬起手,在空中劃出一道符文,將城市投影的底層頻率導入星軌分析。結果顯示,整座城市的能量結構與高維信息場共振,其核心節點恰好位於縣一中舊址——他們此刻站立的位置。
“我們站在它的中心。”他說。
林小滿忽然伸手,指尖觸碰空中圖書館的投影。她的項鏈猛地一震,血脈能量自發湧出,順著她的手臂攀升,在空中劃出一道微光軌跡。整座城市的建築輪廓瞬間共振,能量流如血管般在投影中亮起,勾勒出一張龐大的網絡。
街道是導線,樓宇是節點,地下管網是數據通道。
“它在傳輸。”她說,“不是靜態存在,而是一個運行中的係統。這些能量流……對應的是時空坐標。”
張建國緩緩站起身,走到投影邊緣。他的手指沒有直接觸碰,而是懸在半空,隨著某條街道的走向緩緩移動。那是他年輕時每天騎車上班的路線,如今早已改建成商業街。可投影裡,那條路依然存在,兩旁是早已拆除的家屬樓。
他的喉結動了動。
下一秒,投影突然變化。
街道的影像扭曲,時間層快速回溯,畫麵定格在1998年。一個年輕男人站在城市規劃局門口,手裡拿著一疊圖紙。他穿著白襯衫,袖口卷起,眉頭緊鎖。鏡頭拉近,圖紙上的線條清晰可見——不是建築結構,而是複雜的符文陣列,與陳默筆記本上的推演圖高度相似。
周振海。
二十年前的周振海。
他正將圖紙交給一名官員,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畫麵到此戛然而止,投影恢複原狀。
沒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