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指尖懸在鍵盤上方,屏幕上的波形圖正緩緩滾動。那段六秒的脈衝信號被放大至全屏,邊緣鋸齒清晰,頻率曲線呈現出一種近乎機械的規律性。他沒有動,隻是盯著那條線,像在等它自己開口說話。
星軌的數據流從意識深處鋪展而來,無聲地拆解著每一個采樣點。三小時前,那個偽裝成省教育雲平台的ip再次嘗試接入,依舊失敗。但這次,係統捕捉到了一絲延遲異常——請求包發出後,有0.8秒的靜默期,像是等待某種確認信號。
這不是普通黑客的手法。
他調出過去七十二小時內所有被攔截的訪問記錄,按時間軸排列。總共十七次試探,分布在五個不同跳板機上,注冊單位無一真實可查。更關鍵的是,這些請求的發起間隔並非隨機,而是以某種非線性節奏遞進,仿佛在測試係統的反應閾值。
“不是撞庫。”他在加密日誌裡敲下第一行字,“是建模。”
筆尖頓住。鋼筆外殼微熱,他已經連續運行星軌輔助分析超過四十分鐘,腦仁隱隱發脹。含下一片葡萄糖,他重新打開傅裡葉重構界麵,將三次異常脈衝並列比對。頻譜重疊的瞬間,一組隱藏諧波浮現出來——它們不屬於主信號,卻始終伴隨其後,如同影子。
這層擾動具備自適應特征,每次出現都會根據上次反製策略調整編碼方式。個人做不到這種迭代速度,哪怕是周振海背後的境外技術團隊,也從未展現出如此精密的情報學習能力。
他關掉公共監控麵板,啟動“影線協議”。這是昨晚臨時編寫的隱蔽監聽程序,不主動防禦,也不觸發警報,隻默默記錄所有與主服務器發生過數據擦邊的節點。星軌將其部署在三個虛擬層級之外,像一張撒向深水的網。
屏幕右下角彈出進度條:關聯節點捕獲中,當前累計127個。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
林小滿發來一張照片,模糊得幾乎看不清內容。一輛電動車停在校門斜對麵的巷口,騎手戴著全覆式頭盔,車身沒有牌照。拍攝時間顯示是下午五點二十三分。附言隻有兩個字:“又來了。”
陳默放大圖像邊緣,注意到車把手左側裝了一個小型圓柱形裝置,類似無線信號發射器。他立即將圖片導入星軌,結合城市交通卡口數據庫進行軌跡模擬。係統很快還原出過去三天的行動路徑——每天放學時段準時出現,停留十九分鐘,路線刻意繞開主要監控區域,最終都指向城郊一處廢棄通信基站。
他撥通林小滿電話。
“你拍的時候,有沒有感覺到什麼?”
“什麼?”
“比如,對方是不是在等什麼信號?或者,有沒有和其他人接觸?”
“沒有。我靠近時他就走,動作很乾脆。”
“你用了手機拍照?”
“嗯。”
電話掛斷前,他提醒她彆走小路回家。
半小時後,張建國出現在實驗室門口。他手裡拿著一份打印件,邊緣卷曲,像是剛從打印機裡抽出就匆匆趕來。
“教育局安保科的巡檢記錄。”他說,聲音壓得很低,“那個基站,最近兩周有四次非法用電報警。供電所派人看過,說是線路老化短路,沒當回事。”
陳默接過文件,快速掃過幾行。最後一次報警時間是昨天淩晨兩點十八分,持續了十一分鐘,耗電量相當於一個小型數據中心短時運行。
“他們用的是備用電源接口。”他說,“不是偷電,是借網。”
張建國皺眉:“你是說,有人把那裡當成中轉站?”
“不止。”陳默調出影線協議的初步拓撲圖,“這是一套分布式探測網絡。線上用跳板機試探我們的係統邊界,線下通過物理設備收集環境數據。他們想知道我們能做到哪一步,又不想驚動我們。”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
“可他們為什麼不直接攻擊?”林小滿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站在燈影交界處,書包還沒放下,“如果真有本事,為什麼不黑進來?”
“因為不需要。”陳默看著她,“他們要的不是一次入侵,是長期觀察。隻要我們繼續運行這套係統,每一次調試、每一次參數修正,都會留下痕跡。他們在積累數據,等拚出完整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