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徹底沉入西山,墨藍色的天幕上,零星幾顆黯淡的星子悄然浮現,無聲地注視著這片沉寂的山林。
王玄在那片熟悉的樹林裡,選了一處向陽的坡地。
這裡安靜,能俯瞰到山腳下他們生活了十八年的小村落,也能望見遠方層疊的山巒。
老爹生前常來這片林子砍柴,也是在這裡,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他撿到了尚在繈褓中的王玄。
一抔黃土,又一一抔黃土。
王玄沉默地揮動著鐵鍬,泥土混雜著草根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沒有哭,隻是機械地挖掘著,仿佛要將所有的悲痛、迷茫和不舍,都深深地埋進這冰冷的土壤裡。
棺木是村裡木匠幫忙打的,很簡陋,但足夠厚實。
王玄將老爹生前唯一一件還算體麵的衣服給他換上,小心翼翼地將他安置進去。
當最後一鍬土覆蓋上去,形成一個微微隆起的土包時,王玄才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氣,拄著鐵鍬,久久地站立在墳前。
晚風吹過林間,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嗚咽,又像是低語。
“老爹,你就在這裡安息吧。看看這山,看看這樹,也……看看我。”
他低聲說著,聲音沙啞,“我會好好的。”
說完,他用力的磕了三個頭之後,轉身,一步一步地朝著山下那間亮起微弱燈光的茅屋走去。
背影在漸濃的夜色裡,顯得格外孤寂。
回到熟悉的院落,熟悉的藥味似乎還未散儘,但那個總是咳嗽、總是嘮叨的身影,卻再也看不見了。
屋子裡空蕩蕩的,冷鍋冷灶,一種令人心悸的空寂感包裹了他。
王玄沒有像往常一樣先去生火做飯,他甚至沒有點燈,隻是借著從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月光,默默地坐在院子裡的那個小木墩上。
這是老爹平時削木頭、編筐常坐的地方,仿佛還殘留著他的體溫。
夜涼如水,寒意順著單薄的衣衫侵入肌膚,但他似乎毫無所覺。
他的內心,正經曆著一場遠比這夜寒更激烈的風暴。
挖,還是不挖?
老爹臨終前的話語,如同鐘磬,一遍又一遍在他腦海中回響。
“一入江湖深似海啊!有時候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
“當個普通人也好……”
“外麵大樹下我埋了一些東西……看看你還能不能練……”
“彆怪老爹沒早點教你……”
兩種聲音在他腦海裡激烈地交鋒。
一個聲音充滿了誘惑與向往:穿越!
這可是《一人之下》的世界啊!
炁體源流、風後奇門、金光咒、雷法……那些飛天遁地、神乎其技的異能!
哪個現代人沒有做過仗劍天涯、擁有超能力的夢?
如今機會就擺在眼前,或許就在那棵老槐樹下唾手可得!
如果就此錯過,庸碌一生,老死在這僻壤山村,豈不是白來這精彩世界一遭?
穿越的意義何在?
另一個聲音則沉重而現實,帶著老爹的血淚教訓:
江湖不是話本小說,是血雨腥風,是生死搏殺!
全性那是什麼地方?老爹那麼厲害一個人(他默認老爹是高手),都被逼得隱姓埋名幾十年,至死不敢透露半分過往。
那鐵盒子裡埋藏的,真的是通往力量殿堂的鑰匙,還是開啟災禍之門的詛咒?
擁有了力量,就意味著會被卷入紛爭,真的能獨善其身嗎?
平凡是福,安穩難得。老爹用一生得出的結論,難道不值得深思嗎?
他就這樣靜靜地坐著,仿佛與這沉沉的夜色融為了一體。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孤單。
不知過了多久,夜梟在山林間發出一聲尖利的啼叫,打破了死寂。
王玄猛地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逐漸濃鬱的黑暗,投向了遠方模糊的山脊線,又緩緩收回。
望向頭頂那片已經變得深邃、綴滿星辰的夜空。
他的眼神,從最初的迷茫、掙紮,逐漸變得清晰、堅定。
內心深處,一種不甘平庸的衝動,一種對未知世界強烈的好奇與探索欲。
終於壓倒了對於潛在危險的恐懼。
“挖!”
一個字,低沉卻有力,從王玄的喉嚨裡迸發出來,像是在對這寂靜的夜晚宣告他的決定。
他做出了選擇。
理由很清晰:
第一,穿越之謎未解,這個世界的神奇麵紗已然掀開一角,若不親手去觸碰、去見識那波瀾壯闊的“異人”世界。
他此生必將活在無儘的遺憾和“如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