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您說的那位故人,應該是曾經的三一門長,被譽為‘大盈仙人’的左若童前輩。”
他頓了頓,補充道:“之前,夏柳青夏老也曾跟我提過此事。”
“哦?”
老天師雪白的眉毛微微挑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全性的那個‘凶伶’夏柳青麼?如此說來……你是全性的人?”
他問出這句話時,語氣依舊平和,臉上甚至還帶著笑意,沒有絲毫因為“全性”這兩個字而產生敵意或警惕的變化。
到了他這等境界和年紀,早已超脫了簡單的正邪門戶之見,更看重的是人本身。
王玄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的目光清澈而平靜,如同兩潭深不見底的幽泉,就這麼不閃不避地迎著老天師的注視。
緩緩開口,將曾經對夏柳青說過的話,再次清晰地複述了一遍:
“老天師,此事說來話長。
晚輩名叫王玄。
關於我的出身,可以概括為——養我者全性,授業於三一。”
這短短十個字,蘊含的信息量卻巨大無比,也矛盾無比!
一個被全性成員撫養長大的人,卻學到了與全性有血海深仇的三一門的核心絕學?
並且還將這門絕學修煉到了如此驚世駭俗的地步?
若是常人聽到這般說辭,定然會覺得荒謬絕倫,難以置信。
然而,站在他對麵的,是活了一百多年、見識過無數大風大浪、洞察世情人心的張之維。
老天師沒有立刻說話,他隻是用那雙深邃如星辰般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王玄。
他看的不是王玄的表象,而是透過那雙平靜的眼睛,試圖去看清藏在這具年輕身體裡的靈魂和本質。
到了一定境界,看人,已經不再拘泥於表麵。
他從王玄的眼神中,沒有看到狡詐、虛偽、暴戾或者全性中人常見的那種混亂與瘋狂。
他看到的是一種罕見的坦蕩、一種發自內心的平靜、一種對自身道路的堅定,以及一種……超然物外的純粹。
這種氣質,絕非奸邪之輩所能擁有。
寂靜的林中,隻有微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一老一少,氣質卻截然不同的存在,就這麼靜靜地對視著。
片刻之後,老天師張之維突然毫無征兆地發出一陣洪亮而暢快的大笑聲:
“哈哈哈!好!好啊!好一個‘養我者全性,授業於三一’!”
他的笑聲在夜林中回蕩,充滿了由衷的讚賞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慨。
他止住笑,看著王玄,眼神中帶著幾分唏噓:
“好小子!心思通透,念頭通達!不滯於物,不困於形,不役於過往!這份心性,難得,實在難得!”
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麼,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對自己徒弟的“恨鐵不成鋼”:
“要是我那個不爭氣的小徒弟靈玉,能有你這一半的心性和豁達,他也不至於把自己活得那麼……擰巴!整天糾結些有的沒的,看著都累得慌!”
顯然,王玄這種坦然接納自身複雜出身、並清晰界定其與自身道路關係的態度,讓老天師極為欣賞。
這與他的徒弟張靈玉那種因為一點“瑕疵”而耿耿於懷、自我束縛的狀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