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平靜地注視著瞬間陷入暴怒、炁息如同風暴般席卷整個大殿的陸瑾,臉上並未露出絲毫懼色,隻是微微搖了搖頭,目光清澈而坦然。
“陸老爺子。”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仿佛不是在麵對一位即將失控的絕頂高手,而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我知三一門與全性之間仇深似海,過往的恩怨糾葛,晚輩亦有耳聞。”
他話鋒一轉,語氣雖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但是,對我王玄個人而言,若無先父當年山中拾遺、撫養之恩,今日我決計不會站在這裡與您對話。
恐怕早就化作一堆枯骨,不知是被山中豺狼虎豹叼走,還是在那荒郊野嶺活活餓死凍斃了。”
他頓了頓,仿佛回憶起了什麼,繼續道:
“之前,老天師也曾問過我的來曆。當時我便與他言明,今日,我再與您說一遍——”
王玄的目光迎向陸瑾那幾乎要噴出火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養我者全性,授業於三一。”
“此乃事實,我不會否認,更不會因為任何外界的目光或恩怨,去否認我的父親。他於我有養育之大恩,此恩重如山。”
說完這番話,王玄便不再多言,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平和卻無比堅定地看著陸瑾,仿佛在等待對方的審判,又仿佛早已做好了承受一切後果的準備。
而處於暴怒巔峰的陸瑾,在聽到王玄這番坦誠無比、甚至帶著幾分“執拗”的話語後。
那即將爆發的雷霆之怒,竟如同被一道無形的堤壩硬生生攔住了一般,猛地一滯!
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一個他剛才被憤怒衝昏頭腦時忽略的關鍵問題。
他,陸瑾,有什麼資格因為王玄父親的出身而對王玄本人發火?
又有什麼立場去指責一個從未傷害過三一門、反而將三一絕學發揚光大的年輕人?
就像王玄自己說的那樣,如果沒有那個“全性”出身的老人的善舉。
那麼今天這個將逆生三重修煉到如此境界、某種意義上甚至可說是光大了三一門楣的奇才,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早就在嬰兒時期便夭折了!
是那個老人給了王玄生命和成長的機會,而三一門的前輩遺澤則給了王玄力量和道路。
這兩者,對王玄而言,都是事實,都是恩情。
難道要他為了迎合三一門的舊怨,去否定自己的救命恩人,否定自己的父親?
那與欺師滅祖何異?那豈不是違背了三一門最核心的“誠”之道?
道理是這個道理,邏輯也通順。
但是!
但是那是“全性”啊!是他陸瑾恨之入骨、與之鬥爭了一輩子、沾滿了同門鮮血的“全性”啊!
兩種極端矛盾的情緒在陸瑾心中瘋狂拉扯、碰撞!一方麵是無法磨滅的深仇大恨,另一方麵是無法反駁的恩情事實和惜才之心!
他越想越覺得憋屈,越覺得這股火無處發泄!
理智告訴他王玄沒錯,甚至值得敬佩;但情感上,那“全性”二字就像一根毒刺,狠狠紮在他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