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猛地睜開雙眼,眸中不再是困惑與掙紮,而是一種豁然開朗的清亮。
他意識到,自己之前仿佛一個埋頭趕路的旅人,隻顧盯著腳下“逆生三重”這條具體的小徑。
苦苦思索如何將這條路鋪到某個預設的終點,卻忘了抬頭看看天空,感受周遭的風景,乃至思考自己為何要踏上這條路的終極意義。
“道……”
他低聲重複著這個字,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它。
“若‘道’是無形無相,孕育萬物的本源,那麼‘得道’,或許並非是將自身變成某種特定的形態。
而是……讓自身的存在,無論何種形態,都能與這‘道’相合,理解它,融入它,成為它自然流轉的一部分。”
這個念頭如同春風化雨,滋潤了他乾涸迷茫的心田。
他不再執著於“如何讓身體徹底炁化”這個具體的技術難題,而是將心神轉向了一個更宏大、也更根本的方向——如何去感知“道”,理解“道”。
進而讓自身的“逆生”過程,成為一種契合“道”的修行。
他依舊盤坐在老槐樹下,但姿勢變得更加放鬆自然。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這一次,並非內視自身的經脈炁海,而是將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感覺。
如同無數無形的觸手,輕柔地向外延伸,向著四周的天地萬物彌漫開去。
他不再試圖“控製”自身的炁按照逆生三重的特定路線運行,而是如同放開閘門,讓體內那精純的先天之炁,以一種更自然、更舒緩的方式。
隨著他的呼吸,隨著他的心念,緩緩流淌,與外界產生若有若無的交感。
起初,周圍一片寂靜,隻有夜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遠處隱約的蟲鳴。但漸漸地,王玄的感知開始發生變化。
他“聽”到了更多——不僅僅是聲音,而是萬物運行的“韻律”。
腳下泥土中,細微的生命在蠕動、呼吸,帶著一種沉靜而堅韌的生機;身旁的老槐樹,根係深紮,枝葉舒展,在進行著緩慢而持續的光合與吐納。
它的生命節奏古老而悠長;天空中流淌的月華,似乎也並非死寂的光線,而是一種清冷、純淨的能量的流淌。
甚至連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都在隨氣流做著無規則卻又符合某種深層規律的運動。
他的“觸覺”也不再局限於皮膚。他能感受到夜風的溫度、濕度變化,能感受到大地深處傳來的、微弱卻恒久的脈動。
仿佛地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生命體。
他能感受到自身周身的炁場,與環境中無處不在的、稀薄而活躍的天地元氣,產生著極其細微的共鳴與交換。
他甚至能“看”到——並非用肉眼,而是用靈覺“看”到——周圍環境中,那無處不在、卻又無形無質的“道”的痕跡。
它在草木的生長枯榮中,在流雲的聚散離合中,在星月的交替運行中,在萬物生滅輪回的每一個瞬間裡。
“原來如此……”
王玄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逆,並非目的,而是一種方法,一種姿態。”
“天地萬物,由道而生,從無到有,是為‘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