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惜了蘇兄大才!”鄭昭歎道,隨即又舉起杯,“也罷!人各有誌!今日有緣相聚醉長安,當浮一大白!來,林兄,小弟敬你一杯!”
“敬高明兄!”幾位學子也紛紛舉杯。
李承乾含笑舉杯,與眾人共飲。冰涼的酒液入喉,帶來一陣舒爽。幾杯下肚,雅座內的氣氛更加熱絡。鄰座其他學子的高談闊論聲、吟詩作賦聲也隱隱傳來,整個二樓彌漫著一種屬於青春、抱負與酒氣的豪邁氣息。
李承乾看著眼前這些意氣風發的學子,聽著他們對功名的渴望、對未來的憧憬,感受著這鮮活生動的市井豪情,心中那屬於“太子”身份的沉重枷鎖似乎也鬆動了幾分。一股久違的、想要恣意揮灑的豪情,伴隨著酒意,在胸中激蕩翻湧。
鄭昭等人又在攛掇著行酒令、聯句作詩。李承乾隻是微笑聽著,並未參與。他再次端起酒杯,走到窗邊,望著樓下熙熙攘攘、充滿生機活力的長安街景,看著遠處巍峨壯麗的宮闕飛簷,想到自己穿越以來的種種際遇,想到父皇的期許與猜忌,想到兄弟的暗算,想到朝堂的波譎雲詭,想到那如影隨形的“往生”之毒,想到那驚鴻一瞥卻杳無音信的倩影,想到那早已嫁作人婦的梨花舊夢…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餘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便是半個盛唐!
胸中塊壘,不吐不快!
他猛地轉身,將杯中殘酒一飲而儘,白玉杯重重頓在窗邊的條案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這聲響動吸引了二樓所有人的目光。
隻見這位“高明”公子,麵頰微紅,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睥睨天下的狂放與不羈!他提起條案上為客人備用的毛筆,飽蘸濃墨,竟不假思索,對著雪白的牆壁,揮毫潑墨!筆走龍蛇,狂放恣意!口中更是高聲吟誦,聲如金石,穿雲裂帛,瞬間壓過了酒樓內所有的嘈雜: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儘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一句句,如驚雷炸響,似天河倒瀉!那磅礴的氣勢,狂放的豪情,對人生短暫與功名富貴的徹悟,對及時行樂與天生我材的自信,交織成一股席卷一切的洪流!詩句酣暢淋漓,一瀉千裡!筆下的狂草更是如同有了生命,在牆壁上飛舞騰挪,力透壁背!
整個“醉長安”二樓,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的聲音——議論聲、吟哦聲、杯盞碰撞聲——全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在窗邊揮毫狂吟的身影!看著他筆下那驚天地泣鬼神的詩句!聽著那如同黃鐘大呂般震撼心靈的吟誦!
鄭昭手中的酒杯“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酒液四濺,他卻渾然不覺。幾位學子張大了嘴,如同離水的魚。連跑堂的小二都僵在了樓梯口,忘記了上菜。
當李承乾寫完最後一個“愁”字,擲筆於案,那“咚”的一聲,才如同解除了魔法。死寂過後,是如同火山爆發般的、震耳欲聾的喝彩與瘋狂!
“好——!!!”
“天啊!此詩…此詩…”
“神作!真乃神作啊!”
“將進酒,杯莫停!與爾同銷萬古愁!何等氣魄!何等豪邁!”
“此詩隻應天上有!高明兄真乃謫仙人也!”
“快!快拿紙筆來!記下來!一字不落!”
整個二樓徹底沸騰了!所有人都湧了過來,爭相目睹牆上的墨寶,狂熱地抄錄著詩句,看向李承乾的目光充滿了無與倫比的崇拜與震撼!
李承乾卻在這極致的喧囂與狂熱中,恢複了平靜。胸中的塊壘隨著這酣暢淋漓的吟誦宣泄一空,隻餘下淡淡的酒意和一絲疲憊。他整了整衣袍,對還在震驚失語中的鄭昭等人微微頷首,又看了一眼牆壁上墨跡淋漓的驚世之作,對王林淡淡說了一句:“走吧。”
然後,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在無數道熾熱目光的注視下,他帶著王林,分開激動的人群,從容不迫地走下了樓梯,身影消失在“醉長安”喧囂的門口。
留下身後,一樓的喧鬨依舊,二樓的瘋狂抄錄與激烈討論,以及那首注定要名動天下、成為“醉長安”鎮店之寶的《將進酒》,在酒香墨香中,熠熠生輝。一場市井酒肆的偶遇,因一首橫空出世的詩篇,被永遠地載入了長安的文壇傳奇。而那位神秘的“高明”公子,也成為了長安城最令人神往和猜測的傳說。
孔穎達的府邸位於崇仁坊,雖非極儘奢華,卻處處透著書香門第的厚重與清雅。庭院深深,古木參天,回廊下懸掛著竹簡和帛書,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舊紙的氣息。這裡是當世儒學泰鬥的居所,也是無數士子心中的聖地。
李承乾今日是以太子身份,正式來訪。他身著儲君常服,氣度沉凝,在孔穎達的書房內相對而坐。書案上堆滿了經卷典籍,牆壁上懸掛著孔聖人的畫像。
“孔師,”李承乾恭敬地開口,將一份精心準備的奏疏草稿推至孔穎達麵前,“學生近日有一構想,思慮良久,欲與孔師商議,懇請孔師斧正。”
孔穎達須發皆白,精神矍鑠,他拿起奏疏,戴上水晶靉靆,仔細閱讀。奏疏的標題赫然是:《請設“文淵報”疏》。內容詳儘闡述了李承乾欲創辦一份麵向天下士人、以推廣教化、傳播知識、溝通輿情為宗旨的定期刊物——報紙。
“報紙?”孔穎達微微蹙眉,這個名詞對他而言有些陌生,但結合奏疏內容,他很快理解了其意,“殿下之意,是仿效朝廷邸報,但範圍更廣,內容更多元,定期刊行,售予士人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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