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人的弓箭射程根本無法威脅到高大的唐艦。他們的接舷戰術，在唐軍遠程武器的精準打擊下，變成了自殺式的衝鋒！海麵上不斷響起船體碎裂聲、爆炸聲、燃燒聲和絕望的慘叫聲！不斷有高麗小船被擊沉、點燃。
柴令武站在程名振身邊，看著這如同煉獄般的景象，臉色更加蒼白。近距離目睹戰爭的殘酷，遠比暈船更讓他難以承受。他看到一艘高麗小船僥幸躲過弩箭和拍竿，衝到了唐軍一艘鬥艦的側舷，幾個凶悍的高麗兵試圖拋出鉤索攀爬。鬥艦上的唐軍弓弩手立刻集中攢射！
“嗖嗖嗖！”箭如雨下！
那幾個高麗兵瞬間被射成了刺蝟，慘叫著跌落海中。殷紅的鮮血在海水中迅速暈開。
“嘔……”柴令武再也忍不住，扶住船舷劇烈地嘔吐起來，胃裡翻江倒海，膽汁都吐了出來。
程名振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沒有絲毫動容。他指著那些在海水中掙紮、試圖爬上漂浮木板的高麗士兵，對剛吐完、臉色慘白的柴令武說道：“看到了嗎？這就是戰爭！不是長安城裡的詩酒風流！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袍澤的殘忍！這些人，隻要活著爬上岸，拿起武器，就能殺死我們一個、十個甚至更多的兄弟！”
他猛地一揮手，厲聲下令：“弓弩手聽令！自由射擊！肅清海麵殘敵！一個不留！”
“得令！”各艦弓弩手齊聲應諾，冰冷的箭矢再次對準了海麵上那些絕望掙紮的身影。
“不……不要……”柴令武下意識地想要阻止，但看到程名振那冰冷如鐵、毫無波瀾的眼神，他的話噎在了喉嚨裡。耳邊是弓弦的嗡鳴和利箭入水的噗嗤聲，以及海水中傳來的、戛然而止的慘嚎。
程名振的聲音如同重錘，敲擊在柴令武的心上：“柴參軍，記住！慈不掌兵！在這片大海上，隻有你死我活！今日你放過一個敵人，明日就可能多一個袍澤因你而死！收起你那無用的憐憫！想活著回去見你父親，想在這軍中立足，就得學會用敵人的血，洗掉你身上的奶膘！”
柴令武渾身一震，看著海麵上漂浮的屍體和漸漸被染紅的海水，看著程名振堅毅冷酷的側臉，再回頭看看那些執行命令時眼神同樣冰冷無情的唐軍士兵。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和一種異樣的力量，同時在他心中升起。他用力擦掉嘴角的汙漬，挺直了腰杆，儘管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中那屬於貴公子的迷茫和軟弱，正在被一種名為“鐵血”的東西所取代。他明白了，在這片殘酷的戰場上，唯有強者和意誌堅定者才能生存。他握緊了腰間的佩刀，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海戰很快結束。高麗水軍這支前來襲擾的小艦隊全軍覆沒，海麵上隻剩下燃燒的殘骸、漂浮的碎片和猩紅的血水。大唐水師的艦隊，踏著敵人的屍骸，繼續劈波斬浪，向著既定的目標——高麗西海岸重鎮沙卑城駛去。程名振的目光，已投向了遠方海岸線的輪廓，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
暮色四合，海天相接處最後一絲殘陽被濃重的黑暗吞噬。海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卷起陣陣波濤。龐大的唐軍水師艦隊，如同蟄伏的巨獸，在距離高麗西海岸不遠的一處隱蔽海灣下錨停泊，熄滅了所有燈火。旗艦“定遠號”的船艙內，燈火通明，氣氛卻凝重如鐵。
副總管程名振、水師將領以及柴令武圍在一張簡陋卻標注詳細的沙卑城地形圖前。
沙卑城，與蓋牟城類似，同樣是依山而建的堡壘，控扼著通往高麗腹地的重要海陸通道。城牆比蓋牟城稍高，但依舊以土石為主，部分地段有包磚。守軍約八千，由高麗將領所夫孫統領。白日裡，唐軍斥候已乘小船抵近偵察，發現該城戒備森嚴，正麵強攻必然損失巨大。
“此城依山而建，三麵陡峭，唯有西門地勢稍緩，連接陸路，是主要通道，也是防禦重點，城樓堅固，守備森嚴。”程名振的手指重重地點在西門的標識上，“強攻硬打，雖能下，但必耗時耗力，折損我精銳。陛下大軍正在遼東苦戰，我等水師，需儘快打開局麵，襲擾其腹地，策應陸路！”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眾將，最後落在柴令武身上，聲音低沉而果決：“本將決定，夜襲！智取沙卑西門！”
“夜襲？”一位將領皺眉，“將軍，西門守備最嚴，夜間視線不明，如何智取？”
程名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正因其是主門，守軍警惕性反可能因日複一日的‘安全’而麻痹！且白日我軍艦隊並未靠近，城中守軍未必料到我們今夜就會發動突襲！”他頓了頓，指向地圖上一處不起眼的標記，“據斥候回報，西門內側靠近山崖處，有一段廢棄的舊引水渠遺跡，年久失修，被雜草灌木覆蓋，但可容人匍匐潛入！此乃天賜良機！”
他看向身邊一位麵容精悍、沉默寡言的校尉——此人乃是李承乾“暗影”組織培養、秘密調入水師的特種作戰頭目，代號“夜梟”。“‘夜梟’，本將命你挑選三十名最精銳的‘水鬼’，攜帶連發手弩、淬毒匕首、鉤索、火油罐。子時三刻，乘小艇自此處登陸，潛行至舊水渠入口，由此秘密潛入城中！目標：清除西門城樓守軍，打開城門，點燃火堆為號！務必快、準、狠！無聲解決戰鬥！”
“夜梟”抱拳領命，聲音沙啞卻斬釘截鐵：“屬下領命！定不辱命！”他眼中閃爍著獵豹般的幽光。
“柴參軍，”程名振又看向柴令武，“你率本部五百精銳，乘十艘快船，隱蔽於西門附近海麵。一旦看到城中火起、城門洞開，立刻登陸！不惜一切代價，搶占並守住城門！接應後續大軍入城！”
柴令武心頭一凜，白日海戰的慘烈景象再次浮現，但他用力吸了口氣，挺直胸膛，抱拳沉聲道：“末將領命！人在門在！”
子時，萬籟俱寂。天空無月，隻有幾點寒星。凜冽的海風成了最好的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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