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阿寬…彆哭…”
公主靠在石寬懷裡,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碎的血沫,染得他胸前的衣襟一片猩紅。
她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石寬滿是淚水的臉頰,那隻手蒼白,連抬起的力氣都在一點點流逝。
石寬死死抱著她,顫抖的雙手拚命捂住她被刺穿的胸口。
可溫熱的鮮血還是從指縫裡洶湧而出,像泉水一樣漫過他的手掌,順著他的手臂往下淌,在地上積成一灘刺目的紅。
那血的溫度,燙得他心臟都在抽搐。
這是他從小到大護在掌心的公主啊,是他連一滴眼淚都舍不得讓她掉的公主,是他寧願舍棄性命也要護住的人。
此刻卻渾身是血,氣息奄奄地倒在他懷裡,生命正隨著那不斷湧出的鮮血,一點點流逝。
“公主…公主!”他嘶啞地喊著,聲音破碎,“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不跑?!你為什麼這麼傻——!”
麵對千軍萬馬時,他不曾後退半步。
妖力耗儘、渾身是傷時,他不曾哼過一聲。
可此刻,抱著懷裡漸漸變冷的人,這個連死都不怕的妖,卻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肩膀劇烈地顫抖,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汙,糊得滿臉都是。
公主看著他崩潰的模樣,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淺淡的笑。
那笑容裡藏著釋然,也藏著一絲狡黠。
阿寬終於…又抱自己了呢…
就像小時候…
她故意把自己弄發燒,看他抱著自己,急得團團轉時的模樣。
“我…要是走了…阿寬怎麼辦?”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氣若遊絲,“我…要是離開了…阿寬怎麼走?我怎麼忍心…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她明明早就告訴他自己的心意了啊。
小時候偷偷把繡著“寬”字的香囊塞給他。
拉著他去塗山,在苦情樹下締結了轉世續緣的契約。
每次出行,都悄悄拉住他的手。
……
可他偏偏就是不敢踏出那一步,總把“護衛”的身份刻在骨子裡,把愛藏在每一次默默的守護裡,卻從不敢說出口。
真是可惜啊…
這一世,終究還是不能和他好好在一起了。
不過…能死在他懷裡,能看著他為自己失態,能親眼見證他從一個小護衛,變成萬妖敬仰的王,好像…也挺好的。
公主忽然攢起最後一絲力氣,抬手勾住石寬的脖頸,微微仰頭,帶著血腥味的嘴唇,輕輕貼上了他的唇。
那吻很輕,卻帶著千鈞之力。
像是要把這一世所有的愛戀、所有的遺憾、所有沒說出口的話,都揉進這一個吻裡。
絲絲縷縷的血腥味在兩人唇齒間蔓延,石寬整個人都僵住了,震驚地睜大眼睛,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臉。
這是她第一次吻他,卻是在這樣生死離彆的時刻。
吻落下的瞬間,公主的聲音貼著他的唇,用氣音輕輕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儘了畢生的力氣。
“從今往後…你就是…北山妖帝,綽號——毀滅天君…”
話音落下,她勾著他脖頸的手猛地一鬆,無力地垂落下去。
最後一滴淚水從她眼角滑落,恰好與石寬臉頰上的淚滴撞在一起,砸在兩人交疊的衣襟上,碎成一片冰涼。
懷裡的人,徹底沒了氣息。
石寬保持著擁抱的姿勢,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就在這時,周圍的叛軍突然爆發出震天動地的呼喊聲,起初是零星的幾句,很快便彙成一片洶湧的浪潮。
“擁石寬為帝!”
“擁石寬為帝!”
“毀滅天君!石寬!石寬!”
萬妖朝拜的呼聲震徹山穀,曾經的小護衛,在這一刻真正成為了北山的萬妖之王。
可石寬卻像是沒聽見一樣,緩緩跪坐在地上,將懷裡的人抱得更緊,頭埋在她冰冷的肩窩,終於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聲。
“公主…”
“公主…”
“啊啊啊——!”
那哭聲裡,有失去摯愛的絕望,有未能說出口的遺憾,還有成為妖帝後,再也無人能懂的孤獨。
他成了妖帝,成了萬妖之王,卻永遠失去了那個,讓他甘願做一輩子小護衛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