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牛揣著剛從兜裡摸出的幾枚銅錢，站在自家那破木門前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骨頭縫裡都透著股舒坦勁兒。
隻是伸到一半，他忽然歎了口氣，手撓了撓後腦勺。
要說這輩子有啥遺憾，那就是他現在還隻是小妖了。
想當年他剛化形那會兒，可不是現在這副懶洋洋的樣子。
那會兒他一身灰毛還沒褪乾淨，就敢舉著根破木棍往山那頭的黑熊精洞府闖，嘴裡喊著“鬥天鬥地鬥神魔”，覺得自己遲早能修煉成呼風喚雨的大妖。
他每天天不亮就蹲在塗山最高的崖邊吸收能量，夜裡還捧著容容小姐給的基礎修煉心法啃到半夜，可偏偏就是沒那修煉的天賦。
紅紅小姐剛出世時，他是個連像樣法術都不會的小妖。
後來紅紅小姐成了妖王，統領一方妖族，他依舊是個打不過山貓精的小妖。
直到現在，紅紅小姐都成了威懾人妖兩界的妖皇，他李大牛，還是那個每天琢磨著去哪兒蹭口肉吃的小妖。
“嗨，想那乾啥。”
李大牛拍了拍自己的臉，把那些沒用的念頭甩出去。
“躺平多好啊！”
他晃了晃腦袋，美滋滋地想著。
“天塌下來有紅紅小姐、容容小姐、雅雅小姐頂著，再不濟還有那些厲害的大妖撐著，輪得著我這小妖操心？”
“隻要每天能吃飽喝足，曬曬太陽，就比啥都強。”
正琢磨著，他忽然想起今早聽隔壁的狐狸小妖說，容容小姐的紅線仙鋪又推出了新飲品，叫什麼“蜜柚仙露”，據說甜絲絲的，還帶著股清香味兒。
他眼睛一亮，揣著銅錢就往山下走，嘴裡還哼起了自己編的小調。
“啊——！陽光明媚，太陽照，牛兒的生活，美滋……”
“滋”字還沒出口，李大牛的聲音突然卡在了喉嚨裡。
他瞪圓了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山道上，站著六個穿著各異的人——是人類！
他心裡“咯噔”一下，剛想往後躲，可下一秒，那幾個人身上溢出的一絲絲法力波動，就像大山一樣壓了過來，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胸口悶得發慌，腿肚子直打顫。
他活了這麼多年，就沒感受過這麼恐怖的氣息，比當年他不小心撞見雅雅小姐發脾氣時的威壓，還要強上百倍千倍！
這時候，其中一個穿著錦袍、腰間佩著長劍的男人注意到了他，眉頭一皺，下意識就伸手去按劍柄，那動作快得讓李大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沒等劍出鞘，男人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鬆開了手，反而對著他揮了揮手，臉上還扯出了一絲不算自然的笑容——那是張家家主。
旁邊一個穿著素色長袍、氣質溫潤的男人，和一個身著道袍的男人，也朝著他點了點頭，正是王權守拙和東方孤月。
而站在中間的那個年輕人，一身白衣，麵容俊朗，見他嚇得渾身發抖，竟還對著他淡淡笑了笑，眼神溫和。
可李大牛卻覺得那笑容背後，藏著他看不懂的力量——那是牧清寒。
另一邊的青家家主也對著他點了點頭，最後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看著挺隨和的漢子，還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卻讓李大牛差點腿一軟跪下去。
“你好啊，小黃牛，”那漢子咧嘴一笑，聲音洪亮，“身子骨挺結實啊。”
那是牧老爹。
李大牛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可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半天就擠出了一句“你…你好…”。
他感覺自己的嘴角在不受控製地抽搐，努力想擠出個友好的笑容，可那笑容落在彆人眼裡，比哭還難看。
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褲子有些潮濕，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腿流了下來——是尿了。
他心裡又羞又怕，可不敢動一下，隻能死死地站在原地，生怕自己哪個動作惹得眼前這些大人物不滿，那可就真要遭老罪了。
他眼睜睜看著那六個人說說笑笑地朝著塗山深處走去，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儘頭，他才“噗通”一聲癱坐在地上，眼角不受控製地滾下一滴清淚。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褲子早就濕透了，風一吹，涼颼颼的，可他卻沒心思管這些，隻是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臟還在“砰砰砰”地狂跳，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似的。
“我的娘哎……”
癱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嘟囔著。
“嚇死我了，嗚嗚嗚…”
不過…
這不是還沒死嘛。
他搖了搖頭，決定回去換個褲子再去買那“蜜柚仙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