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圖個啥呢?
圖自己平平安安,圖家人平平安安,圖自己在乎的人,一生都…
平平安安。
…………
夜…深了
村西頭的曬穀場空落落的,隻有兩捆沒來得及收的稻草垛立在角落,像兩個沉默的哨兵。
王權霸業緩緩走過去。
牧清寒坐在場邊的石碾子上,後背靠著冰涼的碾盤,望著天上的月亮出神。
今兒的月亮是真透亮,像塊剛擦淨的銀盤子,穩穩地懸在墨藍色的夜空裡,連周圍的星星都顯得黯淡了些。
月光灑下來,把曬穀場的土坷垃都照得清清楚楚,也把牧清寒的側臉映得發白。
他額前的碎發垂著,遮住了眼底的情緒,隻留一道清瘦的輪廓在月光裡。
清寒看起來有些疲憊了。
王權霸業沒出聲,輕輕把劍放在石碾子旁。
一旁燈芯的火苗晃了晃,在地上投下一小片暖黃的光。
他挨著牧清寒坐下,石碾子的涼意透過粗布褲子滲上來,倒讓這靜夜裡的月光顯得更清了些。
“村裡的月亮,比城裡亮多了。”
王權霸業先開了口,聲音放得很輕。
牧清寒聞言,目光從月亮上收回來,嘴角牽起一點淺淡的笑意。
“爺爺以前總說,鄉下的月亮離人近,能照到心裡去。”
他頓了頓,抬手伸到月光下,掌心攤開,銀輝落在他的指縫間,像撒了把碎銀子。
“他還跟我說,月光是逝去親人的目光,想照著咱們好好的。”
“可死人的光,再亮也是冷的。”
王權霸業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月亮,又轉頭看他的手。
牧清寒的眼神柔得很,沒有半分寒意。
“我現在倒覺得不冷。”
牧清寒輕輕握了握拳,像是把月光攥進了手裡。
“可能是我修為上去了吧,即使刻意抑製法力,依然感受不到寒冷。”
王權霸業喉結動了動,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咽,換成了正事。
“清寒,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道盟那邊,長老們已經把各地的消息彙總好了,明日就能正常發指令。”
“道院的桌椅修好了大半,先生們也都回來了,後天開課沒問題。”
“還有妖族那邊,最東邊的虎妖王派了二十個精壯的妖怪,幫著咱們修東邊的橋,說等橋通了,想跟咱們換些種子和布匹。”
他說得細致,怕漏了什麼,末了又補了句:“你放心,一切都妥當了。”
“嗯,辛苦你們了,大哥。”
牧清寒轉過頭,看著王權霸業,眼裡帶著真切的暖意。
這些天,王權霸業幾乎沒合過眼,白天跟著他跑東跑西,晚上還得整理道盟的文書。
眼底下的青黑重得遮不住,可說話時依舊帶著股踏實的勁兒。
王權霸業卻擺了擺手,語氣鄭重。
“真正辛苦的人是你。清寒,我有時候看著你熬到後半夜,桌上的油燈換了一盞又一盞,心裡就發緊。”
“我總想,要是我能替你多扛點就好了,可我知道,道盟的方向、跟妖族的相處、還有無數人的生計,這些事隻有你能拿主意,我幫不上多少。”
他說著,聲音低了些,帶著點愧疚。
“我隻盼著,你要是有哪怕一點能讓我搭手的事,千萬彆跟我客氣。”
“不管是搬東西、跑消息,還是守夜,你叫我一聲,我立馬就來。我想幫你,也想幫道盟,幫咱們這大夥兒的家。”
月光下,王權霸業的眼神亮得很,沒有半分虛情,全是實打實的心意。
牧清寒看著他,淡淡一笑。
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王權霸業的肩膀。
“彆這麼說。”
牧清寒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這些天,要是沒有你幫我盯著道盟的事,我哪能騰出手來跟妖族談合作以及…去做這些…小事情?”
“最棘手的那幾個坎已經過去了。”
他頓了頓,嘴角的笑意深了些:“接下來就輕鬆了。”
“大哥,真的謝謝你。”
風輕輕吹過,帶著田埂上青草的氣息,火苗又晃了晃,暖黃的光和清冷的月光交疊在兩人身上。
兩人都沒再說話,就坐在石碾子上,望著天上的月亮。
月光依舊清清亮亮的,可落在兩人身上,卻沒了半分寒意,隻餘下滿院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