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界的陰氣如同厚重的墨汁，將輪回殿廢墟籠罩得密不透風。葉楓正站在總壇殘存的望樓頂端，手中的無常令散發著淡淡的灰光，映照出他眼底的凝重——反叛軍的防線已收縮至最後三裡，玄武鬼帥帶來的舊部雖悍勇，卻擋不住鬼王重傷後散逸的陰煞餘波，不少修士的甲胄上已凝結出黑色的冰晶，顯然是中了陰氣蝕骨之毒。
“柳統領，先鋒營的丹藥還能支撐多久？”葉楓的聲音順著風傳到樓下，那裡，柳夢琪正指揮著藥童們給傷員包紮。這位曾在天蒼城護城戰中嶄露頭角的女將，此刻戰袍上沾滿了黑血，左臂上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
“最多兩個時辰。”柳夢琪咬開瓷瓶的木塞，將最後一枚清毒丹塞進傷員嘴裡，“療傷丹耗儘了，連最低階的止血散都快沒了。”她抬頭望向望樓，目光掃過葉楓腰間的無常令，又落在他胸前微微起伏的蠱卵上，“敖烈殿下清理完地脈了嗎？黃泉龍宮的龍涎能解陰毒，哪怕隻有一滴……”
話音未落，總壇西側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不是陰煞之氣的爆發，而是某種灼熱的力量撕裂了陰氣屏障，伴隨著清脆的劍鳴和熟悉的呼喝聲——那是屬於人界修士的氣息。
葉楓的輪回劍意驟然繃緊，他猛地轉身，望樓之下，一道丈許寬的裂隙正出現在陰氣屏障上。裂隙中湧出刺目的金光，金光所過之處，黑色的陰氣如同冰雪消融，露出後麵一張張穿著青布道袍的麵孔，為首的是位背著藥箱的白須老者，手中握著柄通體翠綠的藥鋤，鋤刃上沾著新鮮的泥土，卻散發著能淨化陰煞的純陽之力。
“是天蒼門的李醫師！”柳夢琪失聲驚呼，她認出了老者腰間的玉牌——那是天蒼城醫師公會的會長令牌，三年前瘟疫時，正是這位老者帶著弟子們熬製解藥，救下了半城百姓。
裂隙中的金光越來越盛，李醫師身後的弟子們紛紛取出腰間的瓷瓶，將裡麵的粉末撒向陰氣屏障。那些粉末接觸到黑氣的瞬間，竟燃起淡金色的火焰，火焰中飄著細小的草葉，草葉根莖處凝結著晶瑩的露珠，正是人界特有的靈草“純陽草”——這種隻在正午陽光下生長的植物，天生克製陰煞之氣，是煉製破邪丹的主材。
“給老夫開道！”李醫師一聲斷喝，藥鋤在地麵劃出半道圓弧，鋤尖挑起的純陽草粉末突然爆開，化作一道金色的火牆，硬生生將裂隙拓寬至五丈。他身後的百名天蒼門弟子同時拔劍，青鋼劍身上灌注著純陽靈力，組成一道劍網，將湧來的陰煞之氣擋在外麵。
“葉楓小友！彆來無恙啊！”李醫師的聲音穿透劍網，帶著爽朗的笑意，卻掩不住長途跋涉的疲憊。他看到望樓上那個熟悉的身影，捋著胡須大笑，“老夫說過，欠你的人情，遲早要還！”
葉楓的心頭猛地一熱。他飛身躍下望樓，輪回劍意自發地護住周身，穿過陰氣屏障的瞬間，與純陽草的金光產生奇妙的共鳴，竟在他腳下凝結出一道金色的階梯。他想起三個月前離開天蒼城時，李醫師塞給他的那包純陽草種子，當時老者說“幽冥界陰寒，或許用得上”，沒想到今日竟成了破開屏障的關鍵。
“李醫師，你們怎麼會……”葉楓的話卡在喉嚨裡。他看到弟子們的道袍上布滿了撕裂的口子，不少人手臂上纏著滲血的繃帶，顯然為了打開這道裂隙，他們在人界那邊經曆了一場惡戰。
李醫師將藥箱往地上一放，藥箱自動彈開，露出裡麵層層疊疊的丹瓶，瓶身上貼著“生血丹”“護脈散”“破煞丸”等標簽，甚至還有三瓶貼著金色封條的“還魂丹”——這等能吊住修士元神的至寶，連幽冥教的長老都未必有存貨。
“天蒼城上空的灰雲散了，但地脈裡的陰氣還在往外冒。”李醫師拿起一株帶著泥土的純陽草，草葉在他掌心輕輕顫動，“老夫帶著弟子們順著陰氣源頭找，竟在護城軍的軍械庫底下發現了空間裂隙——是你們之前說的‘兩界通’秘術留下的節點。”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總壇廢墟上的殘肢斷臂，白須微微顫抖：“這些陰氣……是用生魂煉的吧？天蒼城護城軍的子弟，有不少都……”
“他們被送往輪回通道了。”葉楓接過他手中的純陽草，草葉接觸到他指尖的輪回劍意，突然綻放出更亮的金光，“阿螢用往生蠱為他們引路，已經安全了。”
李醫師這才鬆了口氣，他打開藥箱底層的暗格，裡麵放著個玉盒，盒內鋪著金絲絨，整齊擺放著數十株半尺高的純陽草，草葉頂端凝結著飽滿的露珠，顯然是剛從土裡挖出的新鮮靈草。
“這些是三個月前種下的那批種子，本該明年才成熟。”李醫師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卻又很快被決絕取代，“老夫用秘法催熟了，雖藥性不及百年份的純陽草，卻能暫時壓製陰氣屏障。”他指著身後的裂隙，“但撐不了多久，幽冥界的陰氣會不斷侵蝕純陽之力，最多三個時辰，裂隙就會重新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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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楓看向那些正在分發丹藥的天蒼門弟子。他們雖年輕，動作卻有條不紊，給傷員喂藥時手法嫻熟，顯然是受過嚴格的醫道訓練。有個圓臉的小弟子正蹲在柳夢琪身邊，小心翼翼地用純陽草汁塗抹她左臂的傷口，黑色的陰毒遇到草汁，發出“滋滋”的響聲，漸漸褪去。
“柳統領，感覺如何？”小弟子抬頭時，葉楓認出了他——是天蒼城藥鋪的學徒阿木，三年前還是個體弱多病的少年，如今竟已能獨當一麵。
柳夢琪活動了下左臂，原本發黑的傷口已露出粉嫩的新肉：“好多了。這草汁比清毒丹管用十倍！”
“那是自然。”阿木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又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遞給葉楓，“葉大哥，這是你托我照顧的那盆‘還魂草’，我把它移到靈田裡了，現在長得可好了！可惜帶不過來……”
油紙包裡是片乾枯的草葉，卻散發著微弱的生機。葉楓認出這是他在天蒼城住過的小院裡種的植物，沒想到阿木竟一直記得。他將草葉湊近鼻尖，熟悉的草木清香混著純陽草的氣息，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李醫師，你們帶了多少人？”葉楓將草葉收好，目光重新變得銳利，“除了丹藥，還有彆的支援嗎？”
“百名弟子，都是能戰鬥的醫修。”李醫師的藥鋤在地麵一頓，鋤尖刺入地脈的刹那，周圍的純陽草突然齊齊亮起，“還帶了這個。”他從藥箱裡取出張泛黃的圖紙，圖紙上用朱砂畫著幽冥界的地形，標注著十幾個紅點，“這是老夫根據天蒼城地脈推算的幽冥界節點圖，紅點是陰氣最薄弱的地方，用純陽草引爆，或許能暫時切斷鬼王的陰氣源頭。”
葉楓的目光落在圖紙中央的紅點上——那是生魂熔爐的基座位置，也是無常殿主自爆元神的地方。他想起敖烈說過，那裡的地脈雖被淨化，卻殘留著鬼王的本命陰氣，如同紮在幽冥界心臟上的毒刺。
“柳統領，帶三十名先鋒營修士，護送李醫師的弟子去圖紙標注的節點。”葉楓突然轉身，無常令在空中劃出一道灰光，“記住，隻引爆外圍三個節點，保留中央基座的陰氣——那是我們引鬼王現身的誘餌。”
“誘餌？”李醫師皺起眉頭，“鬼王雖受重傷，但其陰氣本源仍在，若是引他到基座……”
“無常殿主的輪回劫力還在他體內。”葉楓的指尖劃過圖紙上的中央紅點，“那裡殘留著殿主的元神之力，鬼王靠近一次，輪回劫就會發作一次。我們要做的，不是殺他，是拖到他的陰氣徹底潰散。”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正在分發丹藥的天蒼門弟子，又看向總壇深處——敖烈帶著龍宮侍衛正在清理地脈中的陰毒，小白的龍吟偶爾傳來，帶著祖龍血脈特有的淨化之力。有了純陽草和人界丹藥，反叛軍至少能支撐到敖烈完成地脈清理。
“李醫師，您的純陽草能壓製多久陰氣蝕骨？”蘇雪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剛用冰魄劍凍住一名修士身上的陰毒，劍身上的冰紋已變得黯淡，“我這裡有七個重傷員，陰氣已侵入丹田，清毒丹無效。”
李醫師快步走過去，指尖搭在傷員的腕脈上，片刻後臉色凝重：“是鬼王的本命陰氣，尋常丹藥解不了。”他從藥箱裡取出個陶甕，甕口打開的瞬間，一股濃鬱的酒香混合著藥氣散開，“這是‘純陽酒’，用百年純陽草根泡的，能逼出丹田的陰毒，但過程會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