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的誓言還在孟婆莊上空回蕩,莊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不是鬼衛的骨馬,而是帶著生界氣息的鐵蹄聲,馬蹄踏在幽冥界的土地上,竟激起一串串金色的火花——這是陽間修士才能駕馭的“踏雪馬”,尋常陰煞根本無法近身。
“是判官府的人!”葉天麟展開通鬼神符,符紙上映出一隊黑衣騎士的身影。他們穿著繡著“判”字的錦袍,腰間掛著青銅令牌,為首的老者騎著一匹純白的踏雪馬,須發皆白,卻背著一柄比人還高的巨斧,斧刃上的“斬”字在陽光下泛著寒光。
王鼎握緊破邪斧,警惕地盯著來人:“判官府不是早被鬼帝收編了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
葉楓卻認出了老者腰間的令牌——那是判官府最高級彆的“玄鐵令”,令牌邊緣刻著三枚骷髏頭,代表持有者可調動三司判官,當年他在輪回殿當值時,曾與這位老者有過一麵之緣,時任“刑判司”統領的崔玨。
“崔老鬼,你倒是舍得現身。”葉楓鬆開輪回古劍的劍柄,“鬼帝把你們判官府的人當狗使喚,你就忍得下去?”
崔玨翻身下馬,巨斧“哐當”一聲杵在地上,震得演武場的青石板跳起寸許高。他扯掉頭上的鬥笠,露出一張布滿刀疤的臉,左眼的位置是個空洞,裡麵鑲嵌著一枚黑色的判官筆碎片——那是當年抵抗鬼帝清洗時留下的印記。
“忍?”崔玨的聲音像磨過的鐵砂,“老子的三千刑判,在‘血獄劫’裡死了兩千七,剩下的都被鬼帝釘在酆都城的城牆上當裝飾,你說老子忍不忍得下去?”他突然指向莊外,“看到那片黑雲沒?裡麵飄著的,有一半是判官府的冤魂!”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酆都城方向的烏雲中,果然夾雜著無數淡金色的光點,那些光點帶著審判之力的餘韻,卻被陰煞死死包裹,發出無聲的悲鳴——那是判官們的元神,死後都不得安寧。
“那你今日來,是想替鬼帝當說客,還是來報仇的?”王鼎的破邪斧依舊指著崔玨,他不相信任何與幽冥界官方沾邊的人,尤其是在經曆過枉死城的背叛後。
崔玨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血的味道:“老子要是想歸順,當年就不會斷了一隻眼。”他從懷裡掏出一卷泛黃的布帛,布帛上蓋著三個鮮紅的印鑒,分彆是“判”“刑”“罰”——這是判官府三司合一的“合衙令”,意味著他帶來了判官府最後的力量。
“三千刑判隻剩三百,能戰的不足百人。”崔玨將布帛扔給葉楓,“但這百人,每個人都敢啃鬼帝的骨頭。我知道你們要打酆都城,判官府剩下的人,想搭個順風車,跟鬼帝做個了斷。”
葉楓展開布帛,上麵用判官筆寫著密密麻麻的名字,每個名字旁邊都畫著一個小小的“死”字,顯然這些人都抱著必死的決心。他抬頭看向崔玨身後的騎士,他們的錦袍上都沾著暗紅色的血跡,馬鞍旁掛著的不是常規的刀劍,而是刻滿符文的鎖鏈——那是專門捆縛惡鬼的“鎖魂鏈”,鏈身上的鬼紋已被血浸透,顯然剛經曆過一場惡戰。
“就憑你們?”一個斷了腿的反叛軍修士忍不住開口,“連鬼帥都打不過,還想啃鬼帝的骨頭?”
崔玨沒理會他,隻是解下腰間的酒葫蘆,往嘴裡灌了一大口烈酒,酒液順著嘴角流進脖子上的傷口,激得他渾身一顫:“老子這些人,或許打不過鬼仙,但能斷了鬼帝的糧道。東城區的密道圖,西城門的換防時間,還有鬼帝親衛的飲食禁忌,老子都摸得一清二楚。”他突然從懷裡掏出個油布包,打開裡麵竟是一疊羊皮卷,“這是酆都城所有糧倉和兵庫的位置,標紅的是薄弱點,你們要不要?”
葉天麟一把搶過羊皮卷,展開後瞳孔驟縮——卷上標注的位置,與上官雲闕傳回的情報幾乎完全吻合,甚至還補充了幾處傀儡無法滲透的盲區,比如鬼帝親衛營的“蝕骨井”,井裡的水摻著化神散,能讓修士暫時失去靈力。
“你怎麼會有這個?”葉天麟的聲音都在發顫,這張圖的價值,堪比十座城池。
“因為老子在鬼帝身邊,埋了個人。”崔玨的獨眼突然亮起,“那人現在是鬼帝的‘膳房總管’,每天給親衛熬湯時,都往裡麵摻‘軟筋草’。可惜藥量太少,隻能讓他們手腳發軟,不然老子早帶人端了帝宮。”
演武場的氣氛開始變化。反叛軍修士們看著崔玨身後那些騎士,眼神從懷疑變成了敬佩——能在鬼帝的眼皮底下安插內應,還能帶著三百殘兵殺出酆都城,這樣的實力和勇氣,足以贏得尊重。
就在這時,莊外傳來一陣鈴鐺聲。不是幽冥界的招魂鈴,而是帶著清苦藥香的銅鈴,鈴聲中夾雜著無數細碎的腳步聲,像是有大隊人馬正在靠近。
“是……是無常殿的人!”藥童突然指著莊門口,聲音都變了調。
眾人轉頭望去,隻見一群穿著黑白長袍的修士正站在結界外。他們的長袍上繡著“無常”二字,為首的是個抱著古琴的女子,女子的白袍下擺沾滿了泥濘,琴弦上還纏著幾根斷裂的鎖鏈,正是當年從無常殿大屠殺中逃出來的“白無常”傳人,謝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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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統領,彆來無恙。”謝靈溪撥動琴弦,一道清越的音波穿透結界,落在演武場中央,“無常殿剩下的八十七人,帶著‘勾魂索’和‘哭喪棒’,特來投奔。”
她身後的修士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黑無常的哭喪棒上纏著黑色的魂幡,白無常的勾魂索閃爍著銀光,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決絕的表情。他們的長袍下藏著無數細小的傷口,顯然是一路殺過來的,不少人還在咳嗽,嘴角溢出的血沫裡帶著陰煞的黑色。
“謝姑娘,你們……”葉楓想起當年無常殿的慘狀,五萬無常衛,最後隻剩下這點人,心中不由得一沉。
謝靈溪卻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絲釋然:“鬼帝以為燒了無常殿的卷宗,就能抹去他篡改輪回的罪證?他不知道,我們無常殿的人,每個人的腦子裡都記著一本賬。”她從懷裡掏出一本黑色的賬簿,賬簿的封麵上用金粉寫著“生死簿”三個字,隻是字跡已經模糊,“這是殘缺的生死簿抄本,上麵記著鬼帝近百年來枉殺的十萬亡魂名字,今天,該讓他一筆一筆還了。”
崔玨突然咧嘴一笑:“有意思。判官府的刀,無常殿的賬,再加上你們孟婆莊的藥和劍,這組合倒是挺齊整。”他突然看向葉楓,“不如就搭個台子,把名號亮出來,讓酆都城的那些牆頭草看看,反抗鬼帝的,不止你們一家。”
“台子可以搭,但名號得改改。”葉楓收起輪回古劍,“無常殿、判官府、孟婆莊,以前各為其主,現在該擰成一股繩。”他看向崔玨和謝靈溪,“我提議,成立‘幽冥新盟’,盟主之位虛懸,等推翻了鬼帝,再由大家公選。在此之前,我們隻有一個目標——踏平酆都城,重建輪回秩序。”
“我同意。”謝靈溪率先表態,她將生死簿抄本放在地上,用劍尖挑起自己的一縷發絲,放在賬簿上,“無常殿以魂起誓,若違此盟,魂飛魄散。”
崔玨也拔出巨斧,割破掌心,將血滴在合衙令上:“判官府立誓,與新盟共存亡,若有二心,任由輪回吞噬。”
王鼎突然哈哈大笑:“老子雖然不懂你們這些文縐縐的,但也知道人多力量大!”他舉起破邪斧,將一滴戰血濺在地上,“孟婆莊的兄弟,跟著葉統領,跟他們乾了!”
“乾了!”演武場的反叛軍修士們齊聲呐喊,聲音震得莊頂的瓦片嘩嘩作響。斷了胳膊的老兵掙紮著站起來,用僅剩的手舉起骨刃;藥童們將丹瓶裡的療傷藥倒在布上,做成簡易的傷藥包;連老嫗都將藥鋤扛在肩上,骷髏符咒發出興奮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