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黑石橋的霧氣,酆都城的街道突然變得喧鬨。叫賣聲、爭吵聲、兵器碰撞聲混雜在一起,與城外的死寂判若兩界。葉楓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灰布麻衣,這是從宋帝王寶庫中找到的商販服飾,粗糙的布料上還沾著淡淡的硫磺味——據說這是秦廣王轄區商販的標誌性氣味。
“他娘的,這城裡比菜市場還亂。”王鼎用破邪斧挑著個空貨擔,金火在斧刃上悄悄收斂,“剛過去那隊黑甲兵,腰牌上是楚江王的標記,跟秦廣王的銀甲兵就隔著條街,居然沒打起來?”
謝靈溪的聽魂墜藏在袖中,墜子的震顫頻率越來越快:“聽魂墜說,他們在等‘十三站’的歸屬結果。那是酆都城最大的魂貨交易市場,誰占了十三站,就能控製半數的輪回資源。”她指尖在琴弦上虛撥,鎮魂曲的音波貼著地麵蔓延,“剛才過去的商販,貨擔裡藏的都是兵器,是給秦廣王的暗衛送補給的。”
街道兩側的店鋪一半掛著“秦”字幡,一半插著“楚”字旗,甚至有幾家鋪子門臉相鄰,卻隔著道無形的煞氣牆。葉楓路過家酒肆時,瞥見櫃台後兩個掌櫃正用眼神對峙,秦廣王派係的掌櫃指尖纏著銀線,楚江王派係的腰間露著半截彎刀——殺機藏在笑臉上,比明刀明槍更凶險。
“按宋帝王給的地圖,十三站在城中心的鼓樓附近。”葉天麟展開張揉皺的羊皮紙,上麵用墨筆圈著片密密麻麻的街巷,“但這地圖上的標記很奇怪,秦廣王和楚江王的勢力範圍像犬牙一樣交錯,連條完整的通路都沒有。”
柳夢琪突然拽了拽葉楓的衣袖,指向街角的算命攤。攤前掛著個“鐵口直斷”的幌子,算命先生的鬥笠壓得很低,露出的指尖卻戴著枚“宋”字銀戒——是宋帝王的暗衛在傳遞信號。
“先生可要算一卦?”算命先生的聲音沙啞,竹杖在地上頓了頓,“測測前程,避避災禍?”
葉楓彎腰放下三枚銅錢,銅錢在龜甲中發出輕響:“想問問,哪條路能到十三站,又能避開是非?”
算命先生的竹杖突然指向西側的巷子:“穿‘鬼衣巷’走‘紙馬街’,逢三進一,遇五轉彎。記住,看到掛紅燈籠的宅子,千萬彆抬頭。”他將銅錢倒回葉楓掌心,其中枚銅錢的邊緣突然多出個細小的“宋”字,“這卦金,夠先生平安到地方了。”
葉楓收起銅錢,指尖捏碎那枚帶標記的銅錢——裡麵藏著張極小的字條,寫著“楚江王在十三站設了‘噬魂陣’,秦廣王的人已中伏”。
“宋帝王的消息倒是靈通。”葉楓將字條湊到鼻尖輕嗅,聞到股熟悉的鎮魂香,“他這是在給我們指條明路,讓我們去攪十三站的渾水。”
王鼎的破邪斧在貨擔下轉了個圈:“去就去!正好看看這十三站到底有什麼寶貝!”他剛要邁步,卻被謝靈溪拉住——巷口突然衝出來兩隊鬼修,一方穿黑衣,一方披銀甲,手中的兵器撞在一起,火星濺到腳邊的石板上。
“楚江王的狗崽子!敢搶老子的貨!”黑衣鬼修的長刀劈開銀甲鬼修的盾牌,刀光中帶著濃鬱的屍煞,“十三站是楚江王殿下的地盤,識相的趕緊滾!”
銀甲鬼修的長矛突然回刺,矛尖挑著個魂晶袋:“秦廣王殿下有令,十三站歸我們管!你們私販‘往生露’,已經觸犯閻羅令,還敢囂張?”
兩隊人瞬間混戰在一起,黑衣鬼修的屍煞能腐蝕銀甲,銀甲鬼修的鎮魂符卻能壓製屍煞,一時間難分勝負。葉楓等人貼著牆根慢慢挪動,貨擔上的粗布被流矢劃破,露出裡麵偽裝成貨物的桃木劍——幸好混戰的鬼修隻顧著廝殺,沒人注意到這隊“商販”的異樣。
“這些人瘋了?為了塊地盤打成這樣?”阿螢的輪回蠱在貨擔縫隙裡探頭,綠光中映出地上的血跡,“蠱蟲說,他們的魂體都被下了‘血契咒’,必須為所屬的閻羅死戰,否則會魂飛魄散。”
葉楓的目光落在混戰鬼修的脖頸上,果然看到道極細的血線——是十殿閻羅控製手下的常用手段。這些鬼修看似在爭奪地盤,實則不過是派係爭鬥的棋子,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快走!”葉楓突然拽起貨擔,輪回古劍的劍穗在袖中發燙,“他們快打出真火了,再不走就要被波及了!”
眾人鑽進鬼衣巷,巷兩側的店鋪掛滿了紙糊的嫁衣,那些嫁衣的領口處都縫著張人臉,眼睛的位置挖著黑洞,正幽幽地盯著路過的人。葉天麟不小心碰掉件紅嫁衣,嫁衣突然炸開,化作個披頭散發的女鬼,指甲抓向他的臉——被王鼎一斧劈成紙灰。
“他娘的!這巷子比戰場還邪門!”王鼎的破邪斧上沾著紙灰,那些灰竟像活物一樣蠕動,“這些紙人裡都塞著冤魂,是被用來鎮守巷子的!”
柳夢琪從藥囊裡掏出把糯米,撒向空中。糯米落在紙人臉上,立刻冒出白煙,那些黑洞般的眼睛裡滲出黑血:“是‘紙人養魂術’,宋帝王的獨門手段。這鬼衣巷,根本就是他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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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鬼衣巷,紙馬街的景象更詭異。兩側的店鋪都在賣紙紮的車馬,紙馬的眼睛用朱砂點過,拉車的紙人臉上竟帶著鮮活的表情。葉楓路過家紙紮鋪時,看到掌櫃正在給紙人貼胡須,紙人的嘴巴突然動了動,發出細微的“救命”聲。
“這些紙人裡封著活魂。”謝靈溪的聽魂墜突然亮起,墜子的紋路映出紙人胸腔裡的魂火,“是秦廣王和楚江王抓來的反對派,被煉成了‘紙甲兵’,用來充作十三站的守衛。”
突然,街尾傳來陣急促的馬蹄聲。楚江王的親衛騎著黑馬,手中的長鞭抽向路邊的商販:“都給老子讓開!楚江王殿下要過十三站,閒雜人等一律滾開!”
商販們紛紛躲避,其中個賣花的老嫗動作慢了些,被長鞭抽中後背,瞬間化作張人皮紙,飄落在地——她也是個紙人。
“他娘的太過分了!”王鼎的破邪斧差點從貨擔下掉出來,被葉楓死死按住,“現在動手,我們的偽裝就全暴露了!”
葉楓的目光落在親衛的馬鞍上,那裡掛著個黑色的籠子,籠子裡關著個半透明的魂影,正是之前在迷魂殿逃掉的殿主!她的魂體被鐵鏈鎖著,臉上滿是驚恐,看到葉楓時突然拚命掙紮,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楚江王這是在清理門戶。”葉楓的指尖捏緊輪回古劍,“迷魂殿被破,他要找個替罪羊。”
親衛的馬隊剛過,紙馬街突然安靜下來。那些紙人紙馬都停止了動作,紙紮鋪的掌櫃們紛紛關門,連空氣都變得粘稠——顯然是楚江王的勢力在清場,準備迎接他的到來。
“按算命先生說的,逢三進一。”葉天麟數著路邊的門牌號,“前麵第三個巷子,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