攙扶著傷勢不輕的王鐵,秦龍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王鐵幾乎將大半個體重都壓在了他的身上,粗重的喘息聲混合著壓抑的痛哼,在寂靜得可怕的山林中顯得格外清晰。秦龍自己的狀態也並非完好,背後被那毀滅性能量擦過的灼傷火辣辣地疼,體內靈力因長時間的奔逃和高強度警戒而消耗巨大。
但他不敢停下,甚至連放緩速度都不敢。
身後那片已成為廢墟的遠古遺跡,如同一個巨大的、沉默的傷口,烙印在黑風山脈的心臟地帶。那驚天動地的崩塌聲似乎還在耳邊回蕩,揚起的塵埃仿佛仍能遮蔽天際。誰也不知道,這古老的囚籠被打破,究竟釋放了什麼,或者驚醒了什麼。是更恐怖的遠古凶獸?是遺跡本身遺留的、充滿怨念的守護殘靈?還是會被其他對能量波動極其敏感的強大存在所察覺,聞風而至?
未知,是此刻最大的恐懼。
他強行壓下心頭的悸動,將精神力如同細密的蛛網般鋪開,覆蓋周身百丈範圍。同時,他調動起體內那絲源自《太古霸龍訣》的獨特龍氣,並極度敏銳地感知著周圍天地間靈氣的細微流向與波動。龍氣賦予了他對危險近乎本能的直覺,而對靈氣的感知則能幫他辨彆出能量相對平和、妖獸蹤跡較少的路徑。
他選擇了一條迂回曲折的路線,並非直線向外,而是繞開那些感知中氣息晦澀、隱隱傳來壓迫感的區域。這條路更遠,地形也更複雜,時而需要攀越陡峭的岩壁,時而需要涉過冰冷的溪澗。但對於拖著傷體的他們而言,安全是唯一的選擇。
一路上,兩人都沉默著。王鐵是因傷痛和極度的疲憊而無力開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內腑的傷勢,小腿上那被詭異能量侵蝕的傷口更是傳來陣陣鑽心的麻癢與刺痛,讓他冷汗涔涎。秦龍的沉默,則是在全神貫注地警戒與趕路之餘,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反複回放著遺跡中的一幕幕。
那悲壯不屈、仿佛欲撕裂蒼穹的巨龍石雕,其每一片鱗甲都似乎在訴說著遠古的哀傷與憤怒;那記載著無上功法、引動他血脈共鳴的玄奧玉璧,每一個符文都蘊含著大道至理;那具蜷縮在角落、指骨深陷地麵的“獵龍者”骸骨,那以血書寫的、充滿了絕望與警示的遺言,字字泣血;還有最後那觸發禁製後,天崩地裂、萬物歸墟的毀滅場景……這些畫麵交織碰撞,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獵龍者”、“囚籠”、“祂”、“鑰匙”……這些支離破碎的詞語,像是一塊塊染血的拚圖,在他腦中試圖拚湊出一個模糊而令人窒息的輪廓。這方看似廣袤無垠的天地,背後似乎隱藏著層層疊疊的迷霧與無形的枷鎖。而自己,這個意外得到《太古霸龍訣》傳承,身負稀薄龍族血脈的少年,仿佛從得到傳承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入了一場橫跨萬古歲月、涉及種族秘辛的巨大旋渦之中。
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冰冷而沉重,如同無形的山嶽壓在他的心頭,讓他甚至有些喘不過氣。真相的重量,遠超他如今的實力所能承載。然而,在這極致的壓力之下,一股更為熾熱、更為決絕的火焰,也在他心底最深處轟然燃起——那是變強的欲望,是對揭開迷霧、掌控自身命運的無限渴望!力量!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數個時辰的艱難跋涉,仿佛經曆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當日頭開始西斜,林間的光線變得斑駁而昏暗時,他們終於抵達了黑風山脈外圍一處相對安全的隱蔽山穀。穀口被茂密的藤蔓和亂石遮擋,不易被發現,穀內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潺潺流過,提供了水源。
秦龍小心翼翼地攙著王鐵,找到一處背風乾燥的山洞。洞口不大,但內部空間尚可,能容納數人。他將王鐵輕輕安置在鋪了乾草的地上,立刻開始仔細檢查他的傷勢。
王鐵小腿的傷口情況最是棘手,那並非普通的利刃傷或妖獸爪痕,傷口邊緣呈現一種不祥的灰敗色,血肉仿佛失去了活力,愈合極其緩慢,甚至隱隱有細微的黑氣繚繞。這是被那遺跡崩塌時溢出的毀滅性能量侵蝕所致。而他的內腑,也因為之前的巨石掩埋和亡命奔逃,受到了震蕩,氣息淤塞。
秦龍眉頭緊鎖,毫不猶豫地取出了自己身上品質最好的療傷丹藥——一枚散發著淡淡清香的“回春丹”。他將其喂入王鐵口中,然後盤坐於其身後,雙掌抵住王鐵背心,催動體內精純的靈力,混合著一絲蘊含著勃勃生機的龍氣,緩緩渡入其體內。
他的靈力溫和而堅韌,如同暖流,引導著藥力化開,滋養著受損的經脈和內腑。那絲獨特的龍氣,則如同最好的催化劑,所過之處,王鐵體內那灰敗的死氣似乎被驅散了些許,傷處的生機被一點點激發。這是一個細致而耗神的過程,秦龍額角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直到夜幕徹底籠罩山穀,洞外傳來不知名蟲豸的鳴叫,王鐵腿上的黑氣終於淡去,傷口開始呈現正常的紅腫,內息也平穩下來,沉沉睡去,呼吸變得均勻有力。秦龍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輕輕放下王鐵,走到洞口。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並未立刻休息,而是先處理自己背後的灼傷,敷上藥膏,隨即開始打坐調息,恢複消耗巨大的靈力和精神力。同時,他那經過龍氣淬煉的精神感知,如同無形的雷達,始終籠罩著山穀入口及周邊區域,任何風吹草動都難逃他的監察。這一夜,他必須保持最高度的警惕。
一夜無話,隻有篝火偶爾發出的劈啪輕響,和洞外悠遠的獸吼蟲鳴。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熹,山穀中彌漫著清新的草木氣息。王鐵的氣色明顯好轉了許多,已經能夠自行坐起,緩慢運轉功法吸納靈氣,輔助療傷。雖然離痊愈還早,但至少已無性命之憂,行動也勉強可以自理。
秦龍見狀,將剩下的丹藥和裝滿清水的皮囊放在他身邊,沉聲道:“王師弟,你在此安心養傷,務必隱藏好自己。我出去探查一番,看能否找到趙師兄和李青的線索,也要弄清楚我們現在所處的具體位置。”
王鐵深知自己此刻是累贅,留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他重重點頭,眼中滿是感激與信任:“秦師兄,一切小心!我等你回來。”
秦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言,身形一閃,便已出了山洞,如同鬼魅般融入清晨薄霧籠罩的山林之中。
他首先選擇了一座視野相對開闊的高峰,身形矯健地攀上頂端。立於山巔,極目遠眺,隻見群山連綿,林海起伏。他根據初升太陽的方位,以及遠處幾座印象中標誌性的、如同利劍般直插雲霄的山峰輪廓,仔細對比著出發前記憶的地圖。
“太陽從東偏南方向升起……那邊是劍脊峰……我們之前探索的匪徒活動區域在東側,秘境入口更偏南……”他心中飛快計算著,“看來,我們現在處於黑風山脈的西北側外圍。那隨機傳送,將我們拋出了不短的距離。”
確認了大致方位後,他深吸一口氣,開始行動。他並未盲目亂闖,而是嘗試著釋放出自身那經過《太古霸龍訣》淬煉後、帶著一絲獨特威嚴的氣息。同時,精神力高度集中,向四周擴散出一圈圈微弱的、帶有特定節奏和頻率的靈力波動。
這是他們青玄門小隊出發前,趙大山特意約定的聯絡方式,類似於一種隻有他們自己能辨識的“靈碼”,用以在失散後、或者在不便高聲呼喊的環境下進行聯係。
“嗡……嗡……嗡……”
靈力波動如同水紋般蕩漾開去,穿透林木,掠過山石。
然而,方圓數裡之內,除了幾隻被驚起的飛鳥撲棱棱飛走,以及幾隻警惕的小型妖獸縮回巢穴外,並無任何熟悉的靈力波動回應。
秦龍心中微微一沉。沒有回應,可能意味著趙大山和李青距離太遠,超出了聯絡範圍;也可能意味著他們傷勢過重,無法回應;甚至……他不敢再想下去。
但他絕非輕易氣餒之人。壓下心中的擔憂,他開始擴大搜索範圍,身形在山林間快速而隱蔽地移動,如同最老練的獵人。他不僅留意著可能的靈力波動和人跡,也時刻警惕著可能出現的匪徒殘餘,或者其他被遺跡崩塌驚動而躁動的妖獸。
時間在搜尋中一點點流逝,日頭逐漸升高,林間的溫度也開始上升。
就在他搜索到一片地勢較低、植被異常茂密的林地時,精神力忽然捕捉到前方約一裡外,傳來一陣紊亂而微弱的靈力碰撞波動,其間還夾雜著兵刃交擊的脆響,以及……隱約的、壓抑的怒喝與獰笑!
有戰鬥!
秦龍眼神驟然銳利如鷹隼,周身氣息瞬間收斂到極致,仿佛與周圍的樹木陰影融為一體。他借助粗大的樹乾和茂密的灌木叢掩護,悄無聲息地向著聲音來源處潛行靠近,每一步都輕若鴻毛,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穿過一片幾乎與人等高的蕨類植物,撥開垂落的藤蔓,前方林間空地的景象,瞬間清晰地映入他的眼簾——
隻見空地上,兩道他苦苦尋找的、無比熟悉的身影,正背靠著背,陷入苦戰!
正是趙大山和李青!
趙大山依舊如同忠誠的堡壘,手持那麵巨大的玄鐵盾牌,擋在最前方。但他此刻的狀態極為糟糕,身上那件青玄門製式衣袍已經破損多處,裸露的胸膛和手臂上添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染紅了衣襟,甚至順著手臂滴落在地。他的呼吸如同破舊的風箱,沉重而急促,每一次格擋那沉重鬼頭刀的劈砍,巨大的反震力都讓他魁梧的身軀微微顫抖,腳下地麵龜裂,但他依舊死死地釘在原地,寸步不退!
被他護在身後的李青,情況同樣不容樂觀。他身形依舊靈活,試圖憑借速度襲擾敵人,為趙大山分擔壓力。但他那張平日裡帶著幾分跳脫的臉上,此刻卻是一片失血的蒼白,嘴角還殘留著一絲未乾的血跡。他的動作明顯不如往日迅捷,氣息紊亂不堪,顯然內腑受了不輕的創傷。手中那對賴以成名的短刃,舞動間也少了幾分狠辣,多了幾分勉力支撐的滯澀。
圍攻他們的,是五名身著統一黑色勁裝、麵容凶悍的匪徒。這些匪徒周身繚繞著陰冷、腐朽的死氣,招式狠毒,配合默契,顯然都是慣於廝殺的亡命之徒。其中四人分立四方,不斷發動攻擊,牽製著趙大山和李青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