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之內,拳風掌影漸歇。
秦龍緩緩收勢,周身蒸騰的淡金色氣血緩緩平複,如同歸巢的倦鳥,隱入四肢百骸。他剛剛結束一輪《太古霸龍訣》基礎篇的錘煉,每一寸肌肉都還殘留著力量奔湧後的酸麻與充實感。夕陽的餘暉穿過院中那棵老槐樹的枝葉,在他青衫上投下斑駁搖曳的光影。
就在這時,院門“哐當”一聲被猛地推開,打破了黃昏的靜謐。
“秦師弟!秦師弟!”趙大山那高大壯實的身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臉上混雜著難以抑製的興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額角甚至還帶著幾點匆忙趕路沁出的汗珠。
秦龍轉身,看向這位性情憨直卻極為熱腸的師兄,眉頭微挑:“趙師兄,何事如此匆忙?莫非是宗門任務有了變故,還是坊市又來了什麼緊俏貨色?”他語氣平和,帶著一絲調侃。趙大山是外門中有名的“包打聽”,尤其對坊市動態極為熱衷。
趙大山快步上前,先是下意識地回頭瞥了一眼院門,仿佛怕有人跟蹤似的,這才湊近秦龍,刻意壓低了那粗獷的嗓門,聲音裡帶著神秘:“我剛從坊市回來,在‘百味齋’歇腳時,恰好聽到鄰桌幾個從北邊回來的商隊之人在高談闊論!他們……他們提到了流雲宗!”
流雲宗?秦龍心中一動。那是雄踞北境,與天嵐宗實力不相上下的龐然大物。
趙大山見秦龍神色不變,咽了口唾沫,繼續道:“重點不是流雲宗,是他們談論的人!我隱約聽到……他們提到了‘柳清雪’這個名字!”
柳清雪!
這三個字,如同三顆冰冷的石子,驟然投入秦龍看似古井無波的心湖,瞬間蕩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那個與他一同從青陽城走出,身負罕見冰係天賦,容顏清冷絕塵的少女身影,清晰地浮現在腦海。當年青陽城廣場測靈,冰鳳虛影騰空,引來流雲宗長老親自降臨,直接將她帶走的場景,仿佛就在昨日。一彆經年,音訊幾近全無,這個名字幾乎已被他深深埋藏。
他沉默了一瞬,眼底深處一絲極難察覺的波動掠過,隨即恢複平靜,聲音依舊沉穩:“她……怎麼樣了?”唯有他自己能感受到,問出這句話時,胸腔內那微微的凝滯。
“聽說不得了!簡直是聲名鵲起,震動北境啊!”趙大山的語氣瞬間拔高,充滿了驚歎與難以置信,“那些商人說得有鼻子有眼!柳清雪拜入流雲宗後,其天賦徹底綻放,據說在一次宗門大比上,引動天地寒潮,冰封百裡演武場,震驚四座!直接被流雲宗一位常年閉關的核心長老看中,破格收為親傳弟子,傾全宗之力培養!”
他喘了口氣,眼中放光,仿佛親眼所見般:“如今她在流雲宗地位尊崇無比,資源享用不儘!據說她的修為進步堪稱恐怖,一日千裡!商隊裡那個領頭的,信誓旦旦地說,根據他們從流雲宗外圍弟子那裡打探到的消息,柳清雪可能……可能已經突破到了龍骨境後期!被譽為流雲宗百年不遇的奇才,甚至有傳言,她已被內定為下一代的聖女候選人之一!”
龍骨境後期!
這一次,秦龍的瞳孔難以抑製地微微一縮。一股無形的寒意,似乎順著脊椎悄然爬升。他自認自己的修煉速度已遠超常人,憑借《太古霸龍訣》這門無上功法,加上數次險死還生的機緣,耗費無數心血,至今也才堪堪達到龍骨境二重巔峰,觸摸到三重門檻的邊緣。而柳清雪,竟有可能踏足了龍骨境後期?
這其中的差距,已非簡單的境界高低,而是一道看似難以逾越的鴻溝!龍骨境,每提升一重都千難萬難,越到後期,差距越大。二重巔峰與七重以上,簡直是雲泥之彆!
流雲宗核心長老的親傳弟子,地位堪比天嵐宗內門真傳,甚至猶有過之。其所獲得的資源、指點、傳承,遠非他現在一個外門“風雲弟子”所能想象。更何況,她本身還是萬中無一的冰靈之體,天賦異稟。
一股沉甸甸的壓力,無聲無息地降臨,並非源於嫉妒,而是一種目睹昔日並肩同行、甚至曾需自己稍加護持的同伴,如今已翱翔於九天之上,將自己遠遠甩在身後的巨大落差感和緊迫感。當年青陽城那個看似清冷柔弱,實則內心倔強的少女,如今已成長為需要他仰望的存在了嗎?
腦海中,再次閃過柳清雪那雙清澈如冰泉,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堅定的眼眸。她能取得如此成就,他其實並不算太意外。那樣的天賦,那樣的心性,應該擁有璀璨的未來。隻是這未來的光芒,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耀眼,讓他也感到了刺目。
他緩緩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胸中那翻騰的波瀾儘數壓下。氣息悠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
“是嗎……那真是恭喜她了。她本就不是池中之物,能有今日成就,實至名歸。”秦龍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太多情緒,隻有一份淡淡的感慨。
“秦師弟,你……你沒事吧?”趙大山看著秦龍過於平靜的臉色,有些欲言又止。他深知秦龍與柳清雪來自同一地方,算是故人。在他那樸素的認知裡,少年人麵對昔日同伴他私下裡覺得兩人當年或許還有些青梅竹馬的情愫)如此飛黃騰達,而自己卻仍在宗門底層掙紮,難免會感到失落甚至受挫。他擔心這消息會打擊到秦龍的武道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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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龍轉頭,看到趙大山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擔憂,心中微微一暖。他走上前,伸手拍了拍趙大山寬厚結實的肩膀,臉上露出一抹真誠而釋然的笑容:“趙師兄,不必擔心。你的心意,我明白。”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小院的矮牆,投向那被晚霞染成瑰麗紫色的天際,眼神變得愈發堅定和深邃,仿佛能穿透雲層,直視那冥冥中的大道。
“柳清雪有她的路,那是她的機緣與天賦所至。我秦龍,也有我自己的道。”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磐石般的沉穩力量,“她的光芒萬丈,於我而言,是壓力,但更是動力!這世間天才何其之多,若見一個便自慚形穢,道心搖曳,那還修什麼武,求什麼道?”
他想到了識海中那枚神秘莫測的《太古霸龍訣》玉璧,想到了玉璧指引的、蘊藏著可能改變命運的“龍氣”的“隕龍之穀”,想到了那如同陰霾般籠罩在青陽城上空、實力深不可測的“獵龍者”組織。他的道路,從一開始就注定充滿了荊棘、危險與未知,但也同樣蘊含著超越常理的機遇與無限的可能!
龍骨境後期又如何?流雲宗天之驕女又如何?
他的目標,是那武道之巔,是解開自身血脈之謎,是守護至親,是逍遙天地!他的征途,從來就不應局限於與他人的一時長短parisons!
“看來,我也要更加努力才行了。”秦龍輕聲自語,仿佛立下誓言。一股灼熱而昂揚的鬥誌,如同被點燃的荒原之火,在胸腔內轟然燃燒,瞬間驅散了因柳清雪消息帶來的一絲陰霾,甚至將之前因內門長老關注而產生的那一縷微不可察的浮躁也焚燒殆儘。
柳清雪的消息,像一記響亮的警鐘,又像一劑強效的強心針,讓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外界的浮名、他人的評價皆是虛妄,唯有自身掌握的、絕對的實力,才是立足這殘酷修仙界的唯一根本!
他將這份震動與壓力,小心翼翼地收斂,如同錘煉精鐵般,將其鍛打入自己的意誌深處,轉化為堅定不移的前行動力。
數日後,秦龍依約前往了位於內門區域邊緣的“流雲小築”。
此處環境清幽,流泉淙淙,雲霧繚繞,靈氣遠比外門濃鬱。雲劍峰的劉長老,一位麵容清臒、目光如劍的中年修士,接待了他。所謂的“探討劍道”,起初氣氛尚算融洽。劉長老確實對他在外門大比中展現出的“劍道悟性”頗為欣賞,言語之間,不乏對雲劍峰傳承、資源的介紹,招攬之意十分明顯。
秦龍始終保持著謙遜有禮的態度,對於劍道,他憑借著功法玉璧帶來的超凡感悟力,也確實能提出一些獨到見解,雖不係統,卻往往能切中要害,引得劉長老偶爾頷首。然而,每當話題隱隱指向加入雲劍峰派係時,秦龍總是巧妙地將話題引開,或者以“弟子根基尚淺,對劍道僅是粗通皮毛,恐辜負長老厚望,欲在外門多磨礪些時日,夯實基礎”為由,委婉而堅定地推脫。
劉長老何等人物,活了幾百年,人老成精,見秦龍態度雖恭敬,但心意堅決,便知此事急不得。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但並未強求,畢竟天才總有幾分傲氣與想法。他隻是又勉勵了秦龍幾句,言明雲劍峰的大門隨時為他敞開,若有修行上的疑問,亦可來此請教。
應付完內門長老的這次“關注”,秦龍的生活再次回歸到原有的軌道。但這份回歸,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緊張、更加專注。
他幾乎將所有時間都投入到了修煉、煉丹以及通過趙大山和各種渠道暗中收集信息之中。尤其是關於“隕龍之穀”和“獵龍者”的蛛絲馬跡,他更加上心。他知道,眼前的平靜隻是暴風雨前的間歇。無論是內門其他派係可能的後續招攬,還是遠在青陽城那邊,父親與家族可能因“獵龍者”而隨時爆發的未知風波,都需要他擁有更強、更強、更強大的實力,才能從容應對,才能守護想守護的一切。
小院之中,那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一次次揮拳,引動星光,氣血如龍,隱有風雷之聲。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明亮,也更加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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