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錚——!
琴音,陡然一變!
不再是之前那般悠遠、悲傷。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急促、尖銳,仿佛要將人的心臟都生生剖開的瘋狂節奏!
每一個音符,都化作了一把鋒利的尖刀,毫不留情地,紮進了三位女帝那剛剛被打開的心門!
畫麵,在飛轉!
那些被勾起的,曾經無比溫柔美好的回憶,在這一刻,被這瘋狂的曲調,無情地撕碎、扭曲、重塑!
熾熔雪的眼前。
那道為她擋下千軍萬馬,讓她第一次感到被保護的堅實背影,正在緩緩遠去。
無論她在身後如何聲嘶力竭地呼喊,如何卑微地挽留,他都沒有回頭。
一次都沒有。
他走得決絕,走得乾脆。
將她一個人,連同她那顆剛剛萌生出情愫的魔心,一同丟棄在了那片無儘的屍山血海之中。
希望,變成了絕望。
溫暖,化作了足以焚儘九天的怨恨。
君寒月的眼前。
那個在風雪中為她遞上冰晶之花的白衣少年,也轉過了身。
他臉上的溫潤,消失了。
他指尖的溫度,也消失了。
他一步步走入風雪深處,與那片永恒的死寂,融為一體。
隻留下她一個人,捧著那朵永不凋零,卻也冰冷刺骨的花,在原地,站成了萬年的冰雕。
那一瞬間的動心,成了她此後萬年,揮之不去的,最痛苦的心魔。
原來,斬斷七情六欲,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品嘗過一絲溫暖之後,再墜入無儘的嚴寒。
蘇璃煙的眼前。
那片桃花盛開的山穀,花瓣在凋零。
那個對她溫柔一笑的少年,笑容在斂去。
她躲在樹後,從最初的仰慕,變成了日複一日的等待。
等待,變成了求而不得的癡念。
癡念,最終,發酵成了如今這般,想要將他徹底囚禁,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病態的占有欲。
她以為自己是棋手。
可在這琴音之下,她才發現,自己不過是一個,被最初那個微笑,困了一萬年的,可憐蟲。
愛!恨!嗔!癡!怨!
所有被她們強行壓在帝心最深處的情緒,都在這一曲之下,被徹底點燃!被無限地放大!
“為什麼……”
熾熔雪的臉頰上,滑落兩行鮮紅的血淚。
她周身那剛剛熄滅的魔焰,再一次轟然暴漲,卻不再是之前那般漆黑,而是呈現出一種妖異的血紅色!
那是她的心血在燃燒!
“為什麼要拋棄我?!”
她發出一聲杜鵑啼血般的嘶吼,這聲質問,不是在問麵前盤膝而坐的言權。
而是在問那個,烙印在她靈魂深處,一萬年都未曾消散的,決絕的背影!
她是在拷問自己的道心!
“我錯了嗎……”
君寒月那張萬年不化的玉顏之上,寫滿了茫然與痛苦。
她身後那尊巨大的冰霜法相,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表麵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
她一直堅信,她的道,沒有錯。
太上忘情,斷絕因果,才是至高。
她將言權視為自己道心上唯一的“缺憾”,她要得到他,抹去這個缺憾,才能圓滿。
若得不到,便毀掉他,同樣是抹去缺探。
可現在,琴音告訴她。
那個所謂的“缺憾”,或許,才是她冰冷的一生中,唯一真實的東西。
她堅守了萬年的道,在這一刻,劇烈地動搖了。
“嗚……”
一聲壓抑的,帶著無儘悲傷的嗚咽,從蘇璃煙的口中傳出。
隨著她心神的徹底崩潰,那籠罩著整個寢宮,由她意誌所化的最後一絲幻術,也終於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