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幽怨的“好傷心啊”,在言權的腦海中,化作一縷似有若無的檀香,試圖纏繞他的神魂,侵染他的意誌。
然而。
言權隻是在心中,發出了一聲輕不可聞的,冷漠的“嗬”。
下一瞬,他心臟處,那由洛刹神魂所化的悲慟王座,輕輕一震。
嗡!
那縷檀香,連同那道柔媚入骨的女聲,瞬間被這股純粹到極致的悲傷與絕望,徹底吞噬、碾碎,連一絲回響都未曾留下。
【滴!檢測到sss級債主‘妙音菩薩’產生‘無視之嗔’!您對她的強行隔絕,已點燃其偽善麵具下的無上征服欲!情債值+12,000,000,000!】
又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但言權,連半分心神都懶得分給那個即將到來的,最擅長玩弄人心的女人。
棋盤已經布好。
棋子,也已各就各位。
多一個自作聰明的棋手入局,隻會讓這場遊戲,變得更加有趣。
現在,他要落下,這盤棋局中,最詭譎,也最關鍵的一子。
他將注意力,完全投向了洞府的角落。
那裡,蜷縮著一道虛幻而又悲傷的身影。
洛刹。
他的悲慟祭司。
“洛刹。”
言權開口了。
他的腔調,卸下了對君寒月的威嚴,也收斂了對熾熔雪的縱容,變得低沉,平緩,空靈。那話語仿佛不是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他的神國與她那悲傷的本源之間,產生共鳴。
蜷縮的身影,動了動。
一縷血淚,從她空洞的眼眶中,無聲滑落。
“我的劍,將帶去死亡。”
“我的槍,將燃起毀滅。”
言權靜靜地陳述著,每一個字,都化作一枚烙印,刻在洛刹的神魂深處。
“而死亡與毀滅之後,會留下什麼?”
他沒有等她回答。
他自問自答。
“是不甘,是怨恨,是痛苦,是絕望。”
“這些,是世間最汙穢的毒藥,是讓神佛都為之皺眉的業障。但對我而言,對你而言……”
言權從黑石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向那團悲傷的源頭。
他每走一步,周身的混沌氣息,便與那股悲慟神魂之力,交融得更深一分。
“它們,是無上的養料。”
他終於,站定在洛刹的麵前,向她伸出了手。
那不是命令。
也不是邀請。
而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宣告。
“我命你,去收集它們。”
“當北境血流成河,當南域哀嚎遍野,當那些背叛我的,算計我的,與我為敵的生靈,在我的布局中走向末路時……”
“我需要你,張開你的國度,將他們所有的悲傷,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絕望,全部吞噬,一滴,都不要剩下。”
這番話,對任何一個生靈而言,都無異於最惡毒的詛咒。
這是要讓她,永遠沉浸在世間最極致的負麵情緒之中,永世不得超脫。
對於本就是悲傷化身的洛刹而言,這更是無休無止的,靈魂層麵的折磨。
她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
那是源自本能的,對無窮痛苦的抗拒。
但同時,也是一種,找到了最終使命的,戰栗。
言權沒有催促。
他隻是靜靜地,將手懸停在她的麵前。
他沒有給予任何令牌。
因為,她不需要。
她是這神國的一部分,是他權柄的延伸。
終於。
洛刹緩緩地,抬起了那張永遠掛著血淚的臉。
她那雙空洞的,能吞噬一切光明的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倒映出言權的身影。
他,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你的悲傷,不應隻是為了祭奠你自己。”言權的話,繼續在她靈魂中回響,“它將成為,埋葬一個舊時代,滋養一個新紀元的,無垠沃土。”
“去吧。”
“我的悲慟祭司。”
“將那些被‘淨化’掉的殘渣,編織起來,化為我神國降臨的,第一塊基石。”
洛刹看著那隻手。
那隻,唯一能承載她所有悲傷,而不會被衝垮的手。
她的血淚,流淌得更凶了。
但那不再隻是空洞的悲戚。
其中,蘊含了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找到了歸宿的……狂熱。
她沒有回答。
她隻是,緩緩地,飄了起來。
她沒有去觸碰言權的手。
而是化作了一道虛無的,悲傷的流光,主動地,印在了言權的手背上。
一個由無數悲傷符文構成的,繁複而又詭異的黑色印記,一閃而逝。
言權的手背上,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