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銀光,是終結。
是審判。
是高高在上的“天”,對塵埃的抹除。
君寒月感覺到自己的神魂,自己的法則,自己存在的一切,都在這道光麵前,被徹底凍結,即將分崩離析。
她反抗不了。
王的烙印,那枚她引以為傲,視作無上恩賜的死亡裁決令,在此刻,竟是也陷入了死寂,被一股同源而又更加霸道的力量,死死地壓製著。
排斥。
是的,是排斥。
就像真王,在驅逐一個僭越的偽王。
絕望,如同北境最深沉的永夜,吞噬了她。
她不怕死。
她隻是不甘。
不甘心就這麼窩囊地,作為他計劃中一個可以被犧牲的代價,無聲無息地,被“淨化”掉。
她為他蕩平北境,為他染儘霜雪,為他化身暴君……
難道,這一切,在他看來,都隻是棋盤上,一步可有可無的閒棋嗎?
那股極致的悲涼,化作了最後的,帶著怨懟與祈求的,瘋狂的嘶吼,在她的靈魂深處炸開。
“我的王……”
“難道就任由我,被他們斬殺嗎?!”
就在那銀光即將觸及她眉心的刹那。
就在她徹底放棄所有抵抗,準備迎接那屈辱的終結的瞬間。
“撕啦——”
一聲刺耳的,仿佛布帛被蠻力撕裂的巨響,在她身後轟然炸開!
一道漆黑的,深不見底的空間裂縫,憑空出現,狂暴的空間亂流從中噴湧而出,卻被一股更加詭異、更加霸道的力量,強行約束。
執行者首領的動作,第一次,停頓了。
他那毫無情感的銀色麵具,轉向了那道突兀出現的裂縫。
那道足以淨化大帝的銀光,也隨之偏離了半分。
就是這半分的偏離。
給了君寒月喘息之機。
她猛地睜開雙眼,那一行凝結成冰的血淚,還掛在臉上。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一隻纏繞著灰綠色枯藤的,巨大的骸骨手掌,從那漆黑的裂縫中,緩緩探出。
那不是單純的骨骼。
那骨骼之上,一半是象征著終結的灰敗,另一半,卻生長著充滿了詭異生命力的,慘綠色結晶。
生與死。
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以一種扭曲而又和諧的方式,共存於一體。
緊接著。
一個龐大而又可怖的身影,從裂縫中,一步,邁出。
那是一個手持巨大鐮刀的骸骨騎士。
他的身軀,仿佛是由古老的墓碑與新生的藤蔓纏繞而成,顱骨的眼眶中,燃燒著一團灰綠色的,死寂的魂火。
他的出現,沒有帶來任何威壓。
卻讓在場的所有生靈,無論是叛軍還是神國軍團,都感覺到了一種發自靈魂的,被“凋零”的戰栗。
自己的生命,正在不受控製地,流逝!
凋零騎士!
言權以自身混沌重塑的十二死神之一!
執行者首領的銀色麵具下,那雙漠然的眸子,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數據之外的,波動。
他放棄了君寒月。
手中的法則兵器,瞬間調轉方向,一道更加凝練,更加純粹的淨化銀光,鎖定了這個不該存在的,詭異的亡靈。
“異常體……清除。”
冰冷的指令,從他口中發出。
然而。
麵對這足以秒殺大帝的攻擊,凋零騎士隻是發出一聲源自魂火深處的,無聲咆哮。
他將那柄巨大的凋零鐮刀,橫掃而出!
沒有法則的碰撞。
沒有能量的爆炸。
一道灰色的,肉眼可見的波紋,從鐮刀的刀鋒上,擴散開來。
那道璀璨的銀光,在接觸到灰色波紋的瞬間,竟是……開始了“凋零”。
光芒,在衰敗。
法則,在枯萎。
那股高高在上的“天意”,仿佛被注入了最惡毒的劇毒,從根源處,開始腐朽!
最終,在距離凋零騎士還有三尺遠的地方,徹底消散,化作虛無。
執行者首領的身體,猛地一震,竟是不受控製地,向後退了一步。
他低頭,看著自己那柄銀色的法則兵器。
那兵器的尖端,竟是出現了一絲絲,灰敗的鏽跡!
他的“淨化”之力,被……汙染了?!
不等他從這匪夷所思的狀況中反應過來。
凋零騎士,動了。
他將巨大的鐮刀,重重地,插進了腳下那被鮮血與冰霜覆蓋的大地。
“嗡——”
以鐮刀為中心,一圈更加龐大的灰綠色波紋,轟然擴散,瞬間席卷了整個戰場!
“哢嚓!哢嚓!”
大地之上,那些死去的士兵屍骸,無論是神國軍團還是叛軍,都在這波紋的籠罩下,開始劇烈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