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被扭曲、折疊的詭異秘境,在他們身後無聲地溶解。
他們重新回到了那片絕對的、純粹的虛無之中。
在這裡,混沌是唯一的法則。
時間沒有方向,空間沒有坐標。
上下左右,是毫無意義的笑話。
這是一座無垠的墳墓,埋葬了一切感知。
洛刹的身體僵住了。
她身為九尾天狐,與生俱來,那能感應諸天星辰、辨明宇宙方向的血脈天賦,被徹底斬斷了。
她成了一艘無帆的船,迷失在沒有星辰的無儘黑海裡。
一種原始的恐懼,一種她自幼年最弱小時期便再未體驗過的無力感,攫住了她的心臟。
在她身旁,蘇璃煙那合十的雙手,在不易察覺地輕微顫抖。
她那張完美、慈悲的菩薩麵容,是一張正在龜裂的麵具。
麵具之下,一股狂暴、毀滅的魔性,正被周圍的混沌無限放大,咆哮著要掙脫束縛。
她默誦心經,但每一個音節,似乎都在飼喂那頭心裡的野獸。
兩個在諸天萬界都足以稱尊做祖的女人,此刻,被徹底打回了原形,變成了兩個瞎了眼的、無助的孩童。
她們的生死,完全係於前方那個男人的身上。
言權沒有停步,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回頭。
他隻是邁步,繼續向前方的虛無走去。
然而,他落足之處,混沌本身,退避三舍。
那些足以在瞬間撕裂一方星係的、狂暴的虛空亂流,為他主動分開。
一條並非由光或物質構成,而是由純粹被降服的混沌所鋪就的道路,從他的腳下延伸開來。
這是一條以他的意誌鋪成的路。
一個宣告,即使在絕對的無序核心,他,也是至高的秩序。
這是他的,混沌之路。
他們在這條不可能的道路上,沉默地前行。
突然。
前方的混沌,劇烈翻湧。
一個生物,如果那能被稱作生物的話,從虛無中緩緩“滲”了出來。
那是一條龐大到難以估量的蠕蟲,它的軀體並非血肉,而是由濃縮的、蠕動的混沌能量構成,無數生生滅滅的嘴巴在它那無定形的身軀上開合。
它沒有散發出任何殺意,沒有任何力量的威壓。
隻有一股純粹的、無法抗拒的——誘惑。
那是針對靈魂的誘餌,是釣取道心的鉤子。
誘惑的波紋,瞬間淹沒了她們。
洛刹的身體,軟了下去。
她那時刻保持警惕與競爭的姿態,徹底鬆懈。一抹癡迷的、沉醉的表情,在她臉上蔓延開來。
在她的腦海裡,她看到了一個幻象。
言權,就站在她的麵前,那張萬古不變的冰冷麵容上,竟帶著一絲她從未見過的柔和。
“洛刹,”他的聲音在她的神魂中響起,“你是不同的。從今往後,你便是我唯一之人。”
唯一之人。
這四個字,擊碎了她所有的心防。
這是她隱藏在所有驕傲與野心之下,最深、也最卑劣的渴望。
在他的世界裡,成為那個獨一無二的存在。
她踉蹌著,向前踏出一步,離開了言權意誌所庇護的道路,走向那混沌蠕蟲的懷抱。
“我的王……”她喃喃著,聲音裡滿是獻祭般的沉淪。
與此同時,蘇璃煙渾身一顫。
她的幻象,截然不同。
她看到自己,正站在洛刹那殘破不堪的屍體旁,那狐狸的九條尾巴被撕扯得血肉模糊。
而言權,正站在她的身邊,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做得很好,”他的幻影嘉許道,“這裡,隻容得下一個人。”
一股狂喜的、嗜血的魔念,在她神魂深處轟然爆發。
對!就是這樣!她要撕碎那隻狐狸精!她要成為最後一個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她體內的魔焰,轟然高漲,幾乎要將她的理智,燃燒殆儘。
就在洛刹即將墜入蠕蟲巨口,而蘇璃煙即將徹底入魔的瞬間。
一聲冷哼。
很輕,幾乎微不可聞。
但這聲音,卻裹挾著混元王境的絕對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