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仍在沐村的房屋上跳躍，橘紅色的火光舔舐著焦黑的木梁，發出“劈啪”的脆響，像是在為這座村莊奏響最後的挽歌。濃煙裹挾著灼熱的氣浪，在空氣中彌漫，嗆得人喉嚨發緊。黑衣人們踩著地上的血跡與灰燼，開始在廢墟中穿行，他們的黑色身影在火光中拉得很長，如同鬼魅般在斷壁殘垣間遊蕩。
屠戮過後的村莊，隻剩下死寂。偶爾有未被燒儘的布料在風中飄動，發出“嘩啦”的聲響，更襯得周遭一片荒蕪。村民們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的雙眼圓睜，仿佛還殘留著臨死前的驚恐；有的緊緊握著手中的農具，指甲深深嵌進木柄裡，彰顯著最後的抵抗。血腥味與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久久不散。
黑衣人們顯然對這些慘狀毫不在意，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搜刮財產。十幾個黑衣人分成幾撥，各自走向那些尚未完全坍塌的房屋，腳步沉重地踏在布滿裂痕的地麵上。
“砰！”一扇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被一腳踹開，木屑飛濺。一個黑衣人率先走了進去，他手中的短刀還在滴著血，刀身映著屋內跳動的火光，顯得格外猙獰。屋內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在地，陶罐碎裂成幾片，裡麵的穀物撒了一地，被踩得亂七八糟。牆上掛著的編織物被火星燒出了幾個破洞，垂下來的線頭在風中微微晃動。
黑衣人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屋內的一切，像一頭貪婪的野獸在搜尋獵物。他走到一個木箱前，一腳將箱子踹翻，裡麵的衣物、布料散落出來，他隻是瞥了一眼，便不屑地移開目光，顯然這些東西入不了他的眼。接著，他又在牆角翻找起來，敲了敲牆壁，似乎在尋找暗格，但牆壁隻是發出沉悶的回響，並無異常。
另一個房屋裡，也傳來了翻箱倒櫃的聲音。一個黑衣人正站在灶台邊，將鍋裡剩下的幾塊肉扔進嘴裡，胡亂嚼了幾口，又嫌棄地吐在地上。他隨手掀翻了灶台上方的架子，碗碟摔在地上，碎裂聲在空曠的屋內回蕩。他的目光落在牆角的一個陶罐上，走過去一把將陶罐抱起，晃了晃，裡麵傳來“叮當作響”的聲音。他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將陶罐狠狠砸在地上，幾枚銅幣從碎片中滾了出來，他彎腰撿起，塞進懷裡，又繼續在其他地方摸索。
整個村莊裡，這樣的場景在每一間殘存的房屋裡上演。黑衣人們像蝗蟲過境般，將能看得上眼的東西悉數搜刮。無論是掛在牆上的臘肉、壇子裡的米酒，還是村民們積攢多年的布料、工具，隻要稍微有些價值，都被他們粗暴地塞進隨身攜帶的布袋裡。那些不值錢的雜物，則被隨意地丟棄、毀壞，仿佛要將這個村莊的一切痕跡都抹去。
其中一個黑衣人走進了村東頭的一間房屋。這間屋子相比其他房屋，損毀稍輕，或許是因為位置稍偏，火勢尚未完全蔓延過來。屋內的陳設相對整齊，一張木桌靠牆擺放，上麵還放著一個未繡完的荷包，針腳細密，可見主人的手巧。牆角立著一個老舊的木櫃，櫃門上雕著簡單的花紋，隻是此刻門板已經有些變形，漆皮也剝落了不少。
黑衣人走到木櫃前，伸手拉開櫃門，裡麵堆放著一些衣物和被褥，散發著淡淡的黴味。他皺了皺眉，伸手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地扔了出來，衣物散落一地。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被櫃子最底層的一個物件吸引住了——那是一個約莫半尺見方的鐵盒子，表麵光滑，邊緣處有一道細密的鎖扣，顯然是一個保險箱。
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俯下身，用手指敲了敲保險箱的表麵，發出沉悶的金屬聲。“藏得還挺深。”他低聲嘀咕了一句，伸手去掰那鎖扣，卻發現鎖扣異常堅固，任憑他怎麼用力，都紋絲不動。
他有些不耐煩了，從腰間拔出匕首，匕首的寒光在昏暗的屋內一閃而過。他將匕首的尖端對準鎖扣與箱體連接的縫隙，猛地用力刺入。“哢噠”一聲輕響，金屬被刺破的聲音清晰可聞。他握緊匕首，手腕用力一擰，再猛地向外一扯，隻聽“哐當”一聲，那堅固的鎖扣被硬生生扯了下來，保險箱的蓋子上出現了一道猙獰的裂縫。
黑衣人迫不及待地伸手將箱蓋掀開，一股淡淡的金屬光澤從裡麵透了出來。他探頭一看，隻見箱子裡整齊地碼放著數十枚金幣，金幣的邊緣刻著細密的花紋，中央印著一個模糊的徽章，在微弱的光線下閃著沉甸甸的光芒。金幣下麵，還鋪著一層銀幣，數量比金幣更多，同樣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嘿，還真是沒白來。”黑衣人心中暗喜，嘴角忍不住向上揚了揚，雖然被麵罩遮住，那份貪婪卻難以掩飾。他左右看了看，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便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他的左手食指上戴著一枚黑色的戒指，戒指上鑲嵌著一塊暗淡無光的石頭，看起來毫不起眼。隻見他將意念集中在戒指上，口中低聲念了一句晦澀的咒語，那戒指上的石頭突然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紅光。緊接著，一個約莫兩尺見方的黑色盒子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中，盒子的表麵光滑如鏡，沒有任何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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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盒子打開，裡麵是空的。隨後，他小心翼翼地將保險箱裡的金幣一枚枚拿起，放進盒子裡，金幣碰撞發出“叮叮”的清脆聲響，每一聲都像是在敲擊著他貪婪的心弦。金幣放完後，他又將銀幣全部倒了進去，銀幣數量多，倒進去時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填滿了盒子的剩餘空間。
直到保險箱被清空，他才滿意地合上盒子，盒子的邊緣自動合攏，嚴絲合縫。他再次將意念集中在戒指上，那黑色的盒子便化作一道微光，鑽進了戒指裡，消失不見。他晃了晃手指上的戒指，感覺與之前並無二致，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做完這一切，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又仔細地在屋內搜索起來。他將床板掀開，查看床底是否藏有東西；又將牆壁上的掛畫扯下來，敲了敲後麵的牆壁；甚至連灶膛裡的灰燼都用匕首撥弄了幾下，生怕遺漏了任何值錢的物件。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細微的聲響從門後傳來，像是有人在壓抑著呼吸，又像是布料摩擦地麵的聲音。聲音很輕，若不是此刻屋內異常安靜，根本無法察覺。
黑衣人的動作瞬間停住，眼神驟然變得警惕起來。他緩緩地轉過身，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木門，手中的匕首再次握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側耳傾聽，那聲音又消失了，仿佛剛才隻是幻覺。
但他不敢大意，黑鐵幫的人能在這一帶橫行，除了凶悍，還有著遠超常人的警惕。他躡手躡腳地朝著門後走去，腳步輕得像貓一樣，沒有發出絲毫聲響。走到門邊，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抬起右腳，朝著門板狠狠踹了過去！
“砰！”
一聲巨響，本就不太結實的木門應聲而裂，木屑紛飛。門後的景象暴露在他眼前。
“啊！”一聲短促而淒厲的驚叫聲響起，帶著濃濃的恐懼。
隻見門後蜷縮著一個男孩，他看起來約莫九到十歲的樣子，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褂，褲子上還沾著幾塊泥土。他的頭發有些淩亂，額前的碎發遮住了部分眼睛，露出的那雙眼睛裡充滿了驚恐，像一隻受驚的小鹿。剛才那一腳踹門的巨大聲響和門板碎裂的景象，顯然把他嚇壞了，他身體一軟，直接向後倒去，摔在地上，屁股磕到了牆角的磚塊，疼得他齜牙咧嘴，卻因為恐懼而不敢哭出聲。
這個男孩名叫沐暃。
就在黑衣人們闖入村莊之前，他正在院子裡幫母親晾曬草藥。父親沐觀當時正在田地裡勞作，看到黑衣人進村，他立刻瘋了一樣跑回家，拉著沐暃就往屋裡衝。“暃兒，聽爹說，”沐觀的聲音因為急促而有些顫抖，卻異常堅定，“你現在就躲到門後麵，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聲，也不要出來，等外麵安全了，爹再來找你。”
沐暃當時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到父親臉上從未有過的凝重和恐懼，他懂事地點了點頭，鑽進了門後的縫隙裡，緊緊地貼著牆壁，屏住了呼吸。他聽到了外麵的呐喊聲、打鬥聲、慘叫聲，還有房屋燃燒的劈啪聲，每一種聲音都讓他心驚膽戰，他死死地咬著嘴唇，強忍著不敢哭出來，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等爹來接他。
他本以為隻要自己躲得夠好，就能等到黑衣人離開，等到父親來找到他。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黑衣人看著倒在地上的沐暃，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又被一種玩味的神色取代。他緩緩地蹲下身，手中的匕首在指尖轉了個圈，刀身反射的光偶爾掃過沐暃的臉，讓他更加害怕。
“沒想到這裡還有個活口，”黑衣人開口了，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一絲戲謔，“而且還是個小屁孩。”
沐暃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全身黑衣、隻露出一雙冰冷眼睛的人，嘴唇哆嗦著，過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問道：“你……你是誰？”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還有些發顫。
黑衣人發出一聲低沉的嗤笑，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嗬嗬，我是誰不重要。”他伸出匕首，用刀背輕輕拍了拍沐暃的臉頰，冰涼的觸感讓沐暃渾身一顫，“小子，我給你個選擇，你是選擇跟我走，還是滅亡？”
“滅亡”這個詞，對於隻有九歲的沐暃來說，太過陌生和沉重。他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一臉茫然地看著黑衣人，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你……你究竟在說什麼？”
“你不需要問什麼，”黑衣人收起匕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你隻需要答應就行。隻要你答應跟我走，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什麼都可以給我？”沐暃愣住了，他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他想起了母親最喜歡的那支銀簪，上次不小心摔斷了，母親心疼了好幾天；想起了父親一直想要一把新的鐮刀，家裡那把已經用了好多年，刃口都鈍了；還想起了自己上次在村口看到的，鄰村孩子玩的那個木頭陀螺，他一直很想要一個。
這些念頭在他小小的腦袋裡一閃而過，他看著眼前這個黑衣人，雖然害怕，但“什麼都可以給你”這句話，像是一顆種子，在他心裡悄悄發了芽。他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上的泥土，思索了好一會兒，然後抬起頭，看著黑衣人，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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