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暃靠在喬羽絨的肩頭,腳步虛浮,每走一步都牽扯著胸口的傷,疼得他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趙豐星牽著趙豐慧,時不時回頭望一眼,確認他們沒有掉隊,目光裡的擔憂如同這傍晚的暮色,一點點漫上來。
街道上的喧囂早已散去,隻剩下零星的攤販收拾攤位的動靜,鐵器碰撞的脆響混著晚風,顯得格外清寂。那間被顧七陽攪鬨的鐵匠鋪前,老者正佝僂著腰,一點點撿拾地上的碎片,見到他們走過,渾濁的眼睛裡泛起一絲感激,卻終究沒敢說什麼,隻是對著他們深深鞠了一躬。
沐暃微微點頭,算是回應。他沒有力氣再多說什麼,此刻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連呼吸都帶著小心翼翼的疼。喬羽絨察覺到他的疲憊,扶著他的手臂又收緊了些,腳步放得更緩,像是怕驚擾了他一般。
趙豐慧不知何時已經從哥哥手裡掙脫出來,跑到前麵去探路,時不時回頭喊一聲“這邊走”,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給這沉重的歸途添了幾分生氣。
回到客棧時,天已經擦黑。店小二正提著燈籠在門口掛幌子,見到他們回來,尤其是看到沐暃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放下燈籠迎上來:“這小兄弟是怎麼了?要不要請個大夫來?”
“不用了,我們自己處理就好。”趙豐星擺了擺手,接過店主遞來的燈籠,“麻煩給我們燒些熱水,送到樓上房間。”
“好嘞,您稍等。”店主不敢多問,轉身匆匆往後廚跑去。
四人踏著吱呀作響的木樓梯上樓,燈籠的光暈在台階上浮動,將他們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壁上,忽明忽暗。沐暃每上一級台階,都要停下來喘口氣,喬羽絨耐心地陪著他,輕聲說著“慢點,不急”。
終於到了房間門口,趙豐星推開自己和妹妹的房門,先將趙豐慧送了進去,又轉身來幫喬羽絨扶沐暃。“我先回房看著妹妹,有什麼事喊我一聲。”他拍了拍沐暃的肩膀,語氣裡帶著沉甸甸的關切。
“嗯。”沐暃點點頭,被喬羽絨扶進了隔壁的房間。
房間裡還保持著清晨離開時的模樣,桌上的茶杯倒扣著,床榻鋪得整整齊齊。喬羽絨扶著沐暃走到桌邊的椅子旁,小心翼翼地讓他坐下,又轉身去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橘黃色的燈光漫開來,照亮了沐暃蒼白的臉,也照亮了他衣襟上那片深色的血跡。喬羽絨看著那血跡,眼圈又紅了,她快步從包袱裡翻出傷藥和乾淨的布條,放在桌上,又拿起茶壺倒了杯溫水遞給他:“先喝點水,我去打盆熱水來。”
沐暃接過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溫熱,心裡也跟著暖了暖。他看著喬羽絨轉身出去的背影,月白色的襦裙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裙擺上還沾著些許灰塵,卻絲毫不減那份沉靜的溫柔。
不多時,喬羽絨端著一盆熱水回來,水汽氤氳著她的臉頰,讓她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多了幾分紅暈。她將水盆放在地上,又搬了個小凳坐在沐暃麵前,挽起袖子,動作輕柔地解開他的衣襟。
傷口暴露在空氣中的瞬間,沐暃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胸口的淤青紫得發黑,幾道被星力震開的傷口還在滲著血,與之前打鬥時留下的劃痕交疊在一起,觸目驚心。
喬羽絨的手頓了頓,眼裡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她深吸一口氣,才壓下喉嚨裡的哽咽,拿起乾淨的布巾,蘸了溫水,一點點擦拭傷口周圍的血汙。
布巾碰到皮膚時,傳來一陣細密的疼,沐暃卻沒有動,隻是看著喬羽絨低垂的眉眼。她的睫毛很長,在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神情專注而認真,仿佛在做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指尖偶爾碰到他的皮膚,帶著微涼的觸感,卻奇異地撫平了他身上的疼。
“嘶……”清理到一道較深的傷口時,沐暃還是沒忍住吸了聲氣。
“弄疼你了嗎?”喬羽絨立刻停下手,抬頭看他,眼神裡滿是緊張。
“沒事,你繼續吧。”沐暃搖搖頭,嘴角扯出一個淺淺的笑。
喬羽絨這才放下心,動作放得更輕了。她先用烈酒消毒,看著沐暃咬緊牙關的樣子,自己也跟著攥緊了拳頭,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藥膏塗在傷口上,最後用乾淨的布條一圈圈纏好,打結時特意鬆了鬆,怕勒得他不舒服。
整個過程,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有油燈偶爾爆出的燈花聲,和窗外隱約傳來的蟲鳴。空氣裡彌漫著傷藥的清苦氣味,卻並不讓人覺得難受,反而有種奇異的安寧。
包紮完胸口的傷,喬羽絨又去處理他手臂上的傷口和虎口的裂傷,動作依舊輕柔得像羽毛拂過。直到最後纏好最後一道布條,她才鬆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角的薄汗。
“好了。”她收拾著桌上的藥瓶和布條,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這份安靜。
沐暃活動了一下手臂,雖然還有些發僵,卻確實不那麼疼了。他看著喬羽絨忙碌的身影,心裡湧起一股暖流,輕聲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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