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日,天晴。
大明疆域以東,極南之地群山連綿,其間一湖靜臥,背倚陡峭岩壁。湖麵之上,竹屋星羅棋布,依水而建。
竹橋縱橫交錯,往來人影不斷,腳步踩踏木板,發出清脆的“咯吱”聲。
若有江湖中人至此,一眼便可認出,這些穿行於竹橋間的男女,皆身著百曉閣特有的衣飾。
後方主屋之內,百曉生正端坐於案前,手中把玩一支玉筆。旁邊一名約七八歲的小女孩趴坐在竹席上,專注地翻閱一本泛黃古籍。
孫白發斜倚門框,嘴裡叼著煙杆,悠悠吐出一圈圈煙霧,湖風拂麵,帶來陣陣清涼。
突然,一道灰影自窗外掠入,正是那隻剛到的信鴿,穩穩落在書桌邊緣,低頭啄食碗中稻米。
百曉生右手微揚,一道真氣閃過,繩線應聲而斷,竹筒被卷入掌心。
拆開紙條僅數息,他唇角微揚:“楚公子醫術果然非凡,經脈儘碎加之千年玄冰寒毒,竟在一炷香內化解如常。”
話音未落,門口的孫白發側過臉問道:“那小子治了多久?”
“不到一炷香。”百曉生答。
孫白發低聲嘀咕:“才二十一歲出頭,這小狐狸的本事,真是邪門得很。”
百曉生淡笑:“世間確有天縱之才,楚小友便是其一,不必以凡俗眼光衡量。”
屋內的孫小紅抬起頭,眨動著明亮的眼眸,看向爺爺:“爺爺,你們說的那個楚公子,到底是誰呀?”
“那孩子啊,心思比你百爺爺還難捉摸。”孫白發望著孫女,隨口說道。
他頓了頓,目光柔和地落在孫小紅臉上:“等你長大些,若聽到‘楚雲舟’這個名字,轉身就跑,彆回頭。那人精得很,一不留神,就把你拐得不見蹤影,到時候想見爺爺一麵都難。”
孫小紅眨了眨眼睛,笑出聲來:“真的嗎?”
孫白發看著她那一臉向往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好哇,還沒長大就想著甩開爺爺了?”
小姑娘捏住鼻子,皺著臉道:“爺爺一身煙味,熏得我頭疼。”
孫白發哼了一聲,轉頭望向百曉生:“朱無視的心上人既已被治好,按你們之前的約定,你可就欠了那小子一份情。”
百曉生點頭:“一條人情換一個能牽製神侯的破綻,值。”
又吸了一口旱煙,孫白發緩緩吐出煙霧:“我不懂你們為何非要給朱無視安個軟肋。”
“沒有弱點的人,掌控起來太難。”百曉生語氣平靜,“神侯野心滔天,若不能拿住他的命門,留著他,遲早是禍。”
“嘖,”孫白發冷笑,“本來沒毛病,硬生生給你們整出個死穴來治,真是天下奇聞。”
說完這句,他話鋒一轉:“如今朱無視的事塵埃落定,西門吹雪與葉孤城那邊也快入局,隻差大元方向。你不會真打算把龐斑推給那個小狐狸吧?”
百曉生輕歎:“再等半月。魔師宮若有回應便罷;若依舊無解,也隻能冒險一試,帶龐斑去見楚雲舟。否則,整個棋局都可能崩盤。”
孫白發默然片刻,搖頭輕語:“難怪師父當年選你接任百曉生,這份算計,我遠遠不及。”
百曉生淡淡掃他一眼:“腦子不夠靈光,就靠拳頭補。費那麼大勁治好你的傷,就是盼你早日踏入天人境。”
“小時候聽師父訓,老了還得聽你嘮叨。”孫白發翻眼抱怨,“等我突破那天,第一件事就是揍你一頓出氣。”
話音未落,一本厚書從屋內飛出,直奔腦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