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息之間,憑借那似柔實剛的指法,楚雲舟已將她左臂自肘以下、左腿自膝以下的所有骨骼與周邊經脈儘數震碎。動作輕巧如拂花,卻藏殺機於無形。
待最後一根銀針落定,他屈指輕彈,逐一敲擊那些插在肢體上的細針。力道變幻不定,節奏錯落有致。
隨著近二十根銀針相繼以獨特頻率高速震顫,楚雲舟右手五指緩緩收攏,真氣循著一條奇異路線流轉,掌心驟然生出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力。
“正是此前從朱無視處習得的《吸功大法》。”
在這股力量牽引之下,銀針尾端竟隱隱透出縷縷灰黑色氣流,像是被無形之手硬生生從憐星體內抽離而出。
邀月目光微凝,瞳孔輕縮。
她自然知曉,那些被抽出的氣息,並非尋常內力,而是多年盤踞於憐星體內的駁雜真氣——正是它們扭曲了她的身軀,禁錮了她的生長。
三十息過去。
當銀針不再溢出異樣氣息,楚雲舟立即運轉《乾坤大挪移》,真氣逆行周天,將方才吸入己身的駁亂之力徹底瓦解消散。
隨即,他指尖一點憐星頸側要穴,另一手探入懷中,取出一顆僅綠豆大小、色澤溫潤的藥丸——那是經多日細細剝離而成的天香豆蔻。
輕輕一送,藥丸滑入憐星口中。
數息之後,藥性爆發,濃鬱生機如春水破冰,在她體內奔湧擴散。借助針灸導引與真氣調控,楚雲舟精準地將這股力量導入左臂與左腿殘損之處。
在天香豆蔻奇效催化下,碎裂的骨骼開始緩慢再生,血肉呼應其勢,經脈亦隨之重連。
她的左手與左足,在無聲中悄然拉長,仿佛枯枝逢雨,萌出新芽。
可就在新生骨骼初成之際,楚雲舟再度出手,掌力一吐,剛剛凝聚的骨節再次化為齏粉。
如此往複,碎而複生,生而又毀。每一次重塑,都更接近常人之形。
在經曆了九次斷裂與再生的循環之後,憐星的左手和左足終於恢複了原初的模樣。
血肉重新生長,筋絡接連貫通,那曾扭曲變形的肢體此刻已看不出絲毫異樣。
邀月立於一旁,目光未曾移開半分。她親眼見證著那原本蜷曲的手指逐漸舒展,腳踝由僵硬轉為柔韌。縱然心性冷峻,她的眼底仍掠過一絲微光,似有波瀾輕起。
百息流轉,楚雲舟指尖翻轉,將插在憐星身上的銀針儘數收回。他掌心真氣湧動,輕輕一推,憐星的身體便翻轉過來。
殘餘藥力被引導至脊柱之處,強行矯正那多年來錯位的骨骼。細微的聲響在寂靜中響起,如同枯木逢春,裂而複生。
待最後一道工序完成,楚雲舟合上針灸盒,聲音平靜:“接下來隻需以真氣溫養經脈,九日後便可完全康複。”
床上的憐星依舊未敢輕舉妄動,聽見這話,她緩緩抬起左手。
視線落在掌心,那五指修長、肌膚如雪,再無畸形之態。她的身體猛地一震。
目光下移,手腕平滑,足踝纖細,皆與常人無異。她迅速縮回左腳,反複查看,確認這不是幻覺。
整個人怔在當場,心頭翻湧著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試著屈伸手指,又動了動腳趾,動作雖小,卻讓她眼眶驟然發熱。
“真的……好了。”她低聲呢喃,聲音輕得像風。
兩行清淚無聲滑落,順著臉頰滴在床褥之上。她揮動雙臂,踢了踢雙腿,仿佛要再一次確認這一切的真實性。
淚眼朦朧中,她望向站在不遠處的邀月:“姐姐,我好了,全都好了。”
若是從前,見她如此失態落淚,邀月定會蹙眉斥責。
可今日,她隻是淡淡哼了一聲:“值得這般激動?若治不好,我會帶你來此?”
話音落下,她藏於袖中的手悄然鬆開,指尖早已因緊握而泛白。
她掃了憐星一眼,終是未再多言,轉身朝門外走去,身影漸遠。
屋內,憐星並未留意姐姐的反應,隻顧低頭凝視著自己的手腳,淚水仍不住地流。
楚雲舟見狀,嘴角微揚,輕輕退出房間,順手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