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的夜色靜謐,月光灑落。
楚雲舟坐起身,順手將酒壺遞給身旁的邀月。她接過,輕啜一口,目光微側,落在他臉上:「你不想知道,我為何會傷了憐星的左腳?」
楚雲舟語氣平靜:「你要講,自然會講;若不願提,我又何須追問。」
這話入耳,邀月唇角微揚,無聲一笑。無論何時,楚雲舟總像一陣拂過林間的風,不疾不徐,卻讓人心底安寧。
仰頭再飲一口酒,她緩緩開口:「九歲那年,我和憐星一起爬樹。隻因她總愛搶我的東西,我便親手將她從近一丈高的樹上推了下去。」
「嗯。」
楚雲舟應了一聲,神色未變,依舊慵懶地倚坐著。
這反應似出乎意料,邀月微微一頓,轉頭看他,眼中掠過一絲訝異。
他察覺她的視線,淡淡道:「過去的事無法更改,重要的不是緣由,而是你現在想如何麵對。若心中有愧,便去彌補。有些事注定無法挽回,有些,卻還能重新拾起。」
未曾經曆他人之痛,便無資格輕易言寬恕。
楚雲舟從不勸人釋懷,他自己也不曾做到。他不願說些安慰的話來粉飾情緒,那對他而言,不過是虛情假意。
憐星的傷,確由邀月而起;她心中的恐懼,亦源自眼前之人。
心結唯有心解,外人無力代勞。無論對憐星,還是對邀月,這份糾纏,終需她們自己走出。
聽著楚雲舟的話語,邀月抬眸,眼底泛起層層思緒。
他不再多言,隻是靜坐著,任夜風掠過發梢,吹散言語後的餘韻。
許久,邀月收回目光,看向身旁之人,眸光輕閃,柔意暗湧,笑意如水般緩緩漾開。
於邀月而言,也於東方不敗心中——
楚雲舟的存在,恰似晨曦初露時的那一縷光。
不似正午驕陽灼目,也非黃昏晚霞奪目,卻能悄然照進心底,融化陰寒,留下溫潤如酒的暖意。
就像他親手釀造的佳釀,入口不烈,回甘綿長,令人不知不覺沉溺其中,不願醒來。
美酒再次滑入口中,邀月微微仰頭飲下,隨即把酒壺遞向楚雲舟。她身子一轉,輕輕躺倒,頭便自然地靠在了楚雲舟的膝上。
楚雲舟低頭瞧了一眼,手掌緩緩覆上她的臉頰,指尖撫過那微涼如玉的肌膚,動作輕柔,似怕驚擾了夜風中的靜謐。
邀月閉著眼,呼吸平穩,平日裡凝結於眉間的寒意,在這溫熱的觸碰下悄然融化,仿佛冰層裂開了一道細縫,透出些許暖光。
就在這片寧靜之中,院落下方突然傳來一陣粗獷又歡快的歌聲。
“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哇。”
“嘿嘿,參北鬥哇。”
“生死之交一碗酒,該出手時就出手哇。”
“嘿嘿,全都有哇”……
聲音沙啞而高亢,像是故意壓著喉嚨吼出來的,帶著幾分醉意與放縱。
楚雲舟與邀月幾乎同時聽出——那是曲非煙。
更讓人心頭一顫的是,每唱一句,便有幾聲“嘿嘿”應和著響起,像是附著節拍的笑聲,又像酒後的瘋癲。
邀月眉頭一緊,翻身而起,身形一閃已落在院中。
眼前景象令她眸色微沉:曲非煙正站在石桌之上,一手舉碗,一手指天,臉紅得如同晚霞燒透,歌聲嘹亮得幾乎要掀翻屋瓦。
石桌邊,小昭、林詩音、憐星圍成一圈,各自端著酒碗,拍桌助興。尤其是憐星,臉頰泛紅,眼神迷離,每到副歌處便扯著嗓子“嘿嘿”兩聲,笑得前仰後合。
邀月抿唇不語,目光冷冷掃過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