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原本溫潤如水的眼眸裡,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有解脫,亦有歸宿。
當初她曾許下諾言——
隻要楚雲舟助她血債血償,此後便願為奴為婢,終身相隨。
如今仇已報,心亦安。
她靜靜看著前方那個步伐閒適的身影,唇角悄然揚起一抹笑意。
百餘息後。
楚雲舟幾人早已混入市井,如尋常過客般穿行於街巷之間。
忽然,數道身影疾衝進鐵鏽門內。
清一色身披東廠番子的裝束。
踏入鐵鏽門前院的一瞬,那些尚在顫抖、臉色慘白的鐵鏽門弟子察覺又有外人闖入,心頭猛然一緊,幾近驚呼出口。可待看清來者衣飾上的東廠標記,眾人緊繃的神經這才鬆弛下來,甚至覺得那往日令人畏懼的服飾,今日竟透出幾分安穩之意。
這幾名東廠來人甫一進院,目光所及之處,滿地屍骸橫陳。粗略一瞥,百餘具屍體皆七竅滲血,死狀詭異。幾名番子麵色驟然凝重,呼吸也為之微滯。
為首的那人抬眼掃向角落裡癱坐於地、神情恍惚的幸存者,沉聲發問:“何事?”
一名鐵鏽門弟子戰戰兢兢上前,低聲將先前發生之事儘數道出。
聽完敘述,其中一名東廠番子視線緩緩移至院中一具格外顯眼的屍身——諸葛陽。當他注意到其額前直立的鐵牌時,鼻間輕哼一聲“咦”,隨即邁步上前,伸手欲取。
指尖尚未觸及,忽見一道白衣身影如風掠入,蒙麵無言,直撲諸葛陽身前,拔起鐵牌轉身便走,身形快得幾乎不留殘影。
“放肆!”
守在旁側的番子怒喝出聲,拔腿疾追。可衝出院門四顧,街巷空蕩,早已不見那白衣人的蹤跡。
幾人折返後低聲商議片刻,最終一致決定即刻返回東廠報信。
半個時辰後。
護龍山莊主殿內,朱無視高踞蛟龍寶座,手中正摩挲著那枚曾被楚雲舟以暗器手法釘入諸葛陽頭顱的鐵牌。
他目光沉沉落在牌上紋路,眉心微蹙。
上官海棠立於階下,緩緩啟唇:“那幾名東廠爪牙已然目睹此牌。一旦他們將形製稟報曹正淳,以他對護龍山莊舊物的熟悉,定能立刻辨認出這是本莊所製。”
她頓了頓,輕輕搖頭:“昨夜義父才將此令交付楚雲舟,不料他今日竟借此殺人之後,故意留下鐵牌,引禍於我等。”
見朱無視默然未語,她遲疑片刻,聲音略帶揣測:“義父……莫非楚雲舟已洞悉您借他試探曹正淳的布局?”
朱無視靜默數息,終是開口:“原以為他年紀輕輕便精通醫術,已是奇才。未曾想心機謀算,亦遠非常人可及。倒是本王,低估了此人。”
話落,他指腹在鐵牌邊緣緩緩滑過,眉頭愈鎖愈深。
在朱無視看來,倘若楚雲舟僅僅顧慮於皇城之內對鐵鏽門出手會招致紛爭,大可親自或遣人將那枚令牌送回護龍山莊。
而不是選擇將其留在原地。
除非,楚雲舟早已洞悉,幕後操縱鐵鏽門一事的正是自己,才會有這般舉動。
想到此處,朱無視眉心微蹙。
坦白而言,見識過楚雲舟醫術之後,若非迫不得已,他並不願與之為敵。
尤其如今身處高位,暗中布局未定,誰又能斷言將來不會再仰仗對方一手?
因此,昨夜將護龍山莊的令牌交予楚雲舟,本是打算等其對鐵鏽門發難後,順勢借這令牌登門求助,由自己出麵化解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