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舟接著道:“再看山腳下那些人,雖三五成群,卻彼此無言,眼神遊移,似在防備什麼。若無圖謀,誰會在這種地方如臨大敵?”
林詩音輕聲恍悟:“所以公子早料到龐斑今日必有動作。”
楚雲舟微微一笑,站起身來:“走吧,趁天色尚早,四處看看也好。”
眾人點頭,收起雜念,緩步穿行於峰間石徑。
黃昏漸染,天光微醺。
一行人已悄然停駐在天雋峰側的一處斷崖邊,靜候許久。
楚雲舟坐於一塊青岩之上,目光悠遠,望向遠處層巒疊嶂。夕陽灑落,山影鎏金,晚風拂麵,帶著秋日特有的清爽與寧靜。
八月時節,暑氣儘消,白晝不再悶熱,空氣乾冽而通透。山風掠過耳畔,仿佛能吹散心中塵慮。
水母陰姬依偎在他身旁,靜靜凝望著這幅蒼茫畫卷。
若東方不敗在此,一眼便能看出——此刻楚雲舟、小昭與曲非煙的容貌,竟與當年六大派圍攻光明頂那一日,分毫不差。
小昭伸出纖指,輕輕按了按林詩音臉上那層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確認無誤。
曲非煙打了個哈欠,歪頭看向楚雲舟道:“公子,咱們乾嘛又要變回當初上光明頂的模樣?”
楚雲舟懶洋洋地伸了個腰:“蠢話。這次是衝著龐斑來的,熟臉好辦事。總比換張生麵孔上去還得囉嗦半天來曆強。”
熟人相見,無需多言。下手也順手。
若前後兩次都是同一副麵孔,對方即便警覺,也隻會以為是舊人重來。若是換了模樣,反倒惹人生疑。
曲非煙愣住:“……就為了這個?”
楚雲舟仰頭看了看天色,淡淡道:“也不全是。主要是留條後路。萬一事情沒成,對方發現兩次下毒的都不是同一個人,豈不是等於提醒他——上次我們在光明頂也是易容而來?”
他頓了頓,語氣平靜:“我此行未必真要取他性命。若他識相,一杯毒酒聊作問候也夠了。”
凡事多想一步,才能進退自如。
曲非煙張了張嘴,最終隻能無語地看著他。
楚雲舟的心思一經流露,曲非煙頓時啞然。
唯有水母陰姬凝望著他,目光如春水般溫潤。
“這個男人,真是細致入微。”
……
戌時將儘。
夜色漸濃,武當山中氣氛異樣,似乎連風都屏住了呼吸。
各峰陸續亮起燈火,一盞接一盞,像是星火燎原。
天柱峰頂的真武大殿尤為明亮,從相鄰的天雋峰遙望,金碧輝煌,宛如仙宮落凡塵。
殿內,人影攢動。
十餘名先天境的武當弟子立於中央,眼底泛紅,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們前方,一人橫臥於地,麵色青黑,氣息微弱得幾乎不可察。
正是失蹤數月、音訊全無的代掌門——宋遠橋。
一名精通醫道的弟子跪在其側,正為他診脈,神情沉重,遲遲不語。
四周寂靜無聲,無人敢出言打擾。
忽然間,殿門輕響,一道身影悄然降臨。
白衣勝雪,銀須飄然,來者步履從容,周身透著一股超脫塵世的氣息。
麵容慈和,目光深遠,隻一眼便令人心生敬仰。
此人正是武當開派祖師,張三豐。天人境後期的絕世高人,以一己之力奠定武當之威,震懾江湖數十載。
眾弟子見狀,紛紛俯首行禮:“參見太師祖。”
張三豐輕揮拂塵,示意免禮,隨即快步上前。
目光觸及宋遠橋麵容,神色微動。
他低聲問道:“他的狀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