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視一笑,同時打量對方。
“世子的消息倒是頗為靈通,我在信中可沒提這些事。”
廳內陳設簡約卻不失華貴。地上鋪著雪狼皮製成的地毯,四角青銅暖爐散發著鬆木的清香。主座後懸掛著一幅巨大的北涼地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各部落的分布。
侍女奉上熱茶,茶湯呈琥珀色,散發著獨特的藥香。
"雪山靈芝茶,可禦寒氣。"段開炎舉杯示意,"世子嘗嘗。"
李成安淺啜一口,隻覺一股暖流自喉間擴散至四肢百骸:"好茶。"
寒暄過後,段開炎揮手屏退左右:"世子北州關一戰,一劍破甲兩萬六,可夠威風的,此次前來,想必也是為了鎮北關的戰事吧?
我們如今在合作,有些事情我也不藏著掖著,若是朝堂上的事情,我興許可以幫你一點半點,但我和那兩位的關係你也知道,這一點,我確實幫不了你。"
李成安放下茶盞,直視對方:"段兄快人快語。我確實是為鎮北關之事而來,但卻不是為了殿下幫我停下戰事。這次沒能殺了段正明,倒是有負段兄的期望,我明白你的難處,我這個人,從來不強人所難。"
段開炎眼中精光一閃:"哦?那你此次前來...莫不是為了生意?"
"非也。"李成安搖頭,"生意上的事情我們一直合作的很好,錢貨兩清,至於段兄賺了多少,我可不眼紅,這次前來,我想是想見北涼的陛下,事到如今,邊境這一戰,恐怕隻有陛下能讓它停下來..."
廳內突然安靜下來,隻有暖爐中木炭偶爾爆出的劈啪聲。段開炎指尖輕叩桌麵,節奏如戰鼓般急促。
"秋月。"李成安輕喚。
侍女會意,將手中紫檀木匣呈上。李成安按下機關,匣蓋緩緩打開,裡麵整整齊齊的擺著一根根金條。
段開炎頓時兩眼放光:"這是..."
這可不是銀子,而是金條,段開炎雖然掌了權,但是他比之前更缺錢,自從掌權之後,既要拉攏朝官,還要培養嫡係,府邸的人也多了不少,方方麵麵都需要銀子。老皇帝畢竟沒死,他可不敢動國庫的銀子。
他的確和李成安有生意往來,可再好的貨物和商品,變成銀子都需要時間,而且如今北涼正在打仗,百姓可沒那麼多銀子買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李成安這箱金條,當真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你我雖然合作。"李成安輕聲道,"但我這個人想來比較講道理,合作歸合作,幫忙歸幫忙,自然不會讓段兄白幫忙,這寒霜城裡,我可不認識彆人。"
段開炎緩緩點頭,意味深長的說道:"世子敞亮,這樣的道理,在下的確很喜歡,但世子說不認識彆的人,恐怕就言過其實了,大乾陛下這麼多年,就沒在寒霜城留下些暗子?"
"有。"李成安合上木匣,"不過那是陛下的人,我還是覺得找段兄更加直接實在,而且不必浪費時間..."
"看來世子如今還不想把這些棋子暴露出來。"他轉身盯著李成安,"你覺得父皇能見你?"
李成安不慌不忙地品了口茶:"所以我才來找段兄,希望你能幫個忙,有段兄的話,我相信陛下還是會見我一麵的。"
"你有大乾的國書嗎?"
"自然是沒有的。"李成安放下茶盞,眼神銳利如劍,"但是陛下那邊隻要鬆口,國書一定會有,如今的戰爭,北涼耗不起,大乾也不想耗。這場仗已經打了兩個多月了,意思意思也就差不多了,這也是為了段兄你好,一個打空了的北涼和一個兵強馬壯的北涼,可完全不一樣。"
段開炎沉默良久,突然笑了:"打仗嘛,打個一兩年也是常有的事情,我雖然不想打,但有些事情我是控製不了的,不過世子倒是好算計。"
"彼此彼此罷了。"李成安也笑了,"大家各取所需,除了這箱金子,我還為段兄準備了彆的禮物。"
他拍了拍手,秋月又從懷中取出一份文卷。段開炎展開一看,竟是份詳儘的商貿協定——大乾開放邊境五市,北涼可用馬、羊和鐵器等等換取糧食、藥材一係列很多東西。
"大戰之後,百廢待興,銀子決定一切。"李成安輕聲道,"以後咱們做生意也不用在偷偷摸摸,如今寒霜城這邊的世家也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段兄這些時間想必也拉攏了不少,握住北涼的商業命脈,就等於捏住了整個北涼的銀袋子,這等先機,段兄要還是不要?"
段開炎的手指微微發抖。他當然明白這份協定的價值,若能促成此事,他可不僅是捏住經濟命脈那麼簡單,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麵前,憑他和李成安的合作關係,不光是銀子,世家、朝堂很多人都將會以他馬首是瞻,李成安的這份禮物,他當真是沒有辦法拒絕...
"我需要時間考慮。"他最終說道。
李成安起身告辭:"可以,但我在寒霜城的時間不會太久,否則這次回去,怕是趕不上陪我母妃過年了。希望到時能聽到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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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三日,一定給世子一個答複。”
離開三皇子府時,雪又下了起來。秋月撐開油紙傘,忍不住問道:"世子,他會答應嗎?"
李成安望著漫天飛雪,輕聲道:"這樁買賣,不管是他還是老皇帝,都沒有理由拒絕。畢竟這對北涼還是他個人而言,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當然,對我大乾,好處更大!"
遠處皇宮的鐘聲響起,驚起一群寒鴉,它們撲棱著翅膀飛過灰蒙蒙的天空。
當晚,段開炎踩著厚厚的雪毯,穿過皇宮幽深的廊道。金絲楠木的廊柱上雕刻著盤龍紋,在宮燈的映照下投下猙獰的影子。他的靴底沾著未化的雪粒,在青金石鋪就的地麵上留下濕潤的腳印。
"三殿下。"禦書房外的老太監躬身行禮,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陛下剛服過藥,精神不太好。"
段開炎微微頷首,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塞過去:"有勞公公通傳。"
老太監捏了捏錦囊,褶皺的臉上擠出笑容:"殿下稍候。"
禦書房內飄出濃重的藥香,混合著龍涎香的氣息。段開炎垂手而立,聽見裡麵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自入冬以來,父皇的風寒愈發嚴重了。
"進來吧。"沙啞的聲音從門內傳出。
推開雕花木門,暖意夾雜著藥味撲麵而來。北涼皇帝段天涯靠在龍榻上,身上蓋著雪貂皮褥子。這位曾經叱吒草原的雄主,如今兩鬢斑白,眼窩深陷,唯有那雙鷹目依然銳利如刀。
"兒臣參見父皇。"段開炎恭敬行禮。
老皇帝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這麼晚進宮,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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