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的加急軍報送到長安時,楊玉環正在西市綢緞莊挑選蜀錦。她指尖撫過一匹猩紅妝花緞,暗紋上的雲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恍若邊疆的狼煙。"這匹給瑁郎做戰袍內襯。"她輕聲吩咐掌櫃,"再要十匹月白纏枝蓮紋的,給前線將士做護腕。"
玉真匆匆擠進人群,附在她耳邊低語:"娘娘,太子殿下請您立刻進宮。"楊玉環的指尖驟然收緊,胭脂盒從袖中滑落,在青石板上摔成碎片。她望著街角茶肆裡交頭接耳的商人,忽然發現其中一人腰間玉佩紋路與安祿山進獻的突厥匕首極為相似。
太極殿簷角銅鈴在風中輕響,卻掩不住殿內此起彼伏的爭執聲。太子李亨玄色冕服上的日月星辰紋在陰影中若隱若現:"瑁王密報,突厥三萬騎兵已至陰山,李林甫與安祿山信使往來頻繁。"他將蠟丸推過禦案,"三日後子時,正是吐蕃軍隊換防的時辰。"
楊玉環的指甲深深掐進沉香木座椅。三個月前,她曾在驪山溫泉宮見過那個突厥使者——高鼻深目的男人把玩著腰間的骨雕匕首,刀刃上刻著的狼頭與安祿山進獻的夜光杯上的紋路如出一轍。此刻回憶起他陰鷙的眼神,她的後背沁出冷汗。
"陛下,範陽節度使府的廚子招供,去年進獻的鹿脯裡藏著密信!"楊國忠展開油漬斑斑的帛書,突厥文字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光,"這分明是通敵鐵證!"他的蟒紋朝服隨著動作泛起層層金浪,與李林甫青灰色的暗紋朝服形成鮮明對比。
李林甫的象牙笏板輕輕叩擊金磚,發出清脆的回響:"楊相這是要逼反安祿山?"他的狐目掃過殿內大臣,"範陽精兵十萬,若此刻削其兵權......"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騷動,鹹宜公主跌跌撞撞闖進來。
"陛下!"她發髻散亂,腰間玉佩在青磚上敲出清脆聲響,"安祿山的使者昨夜求見,說......說若朝廷再不信任,就要"清君側"!"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女兒親眼看見他袖中藏著突厥彎刀!"
楊貴妃的翡翠護甲深深掐進掌心。自李瑁離京後,她每日在長生殿抄寫《金剛經》,此刻經卷還攤在案頭,墨跡未乾。"陛下,瑁郎在邊疆浴血,我們怎能......"她的聲音哽咽,"臣妾願親自去範陽勸降。"
"胡鬨!"唐玄宗拍案而起,震得禦案上的鎏金香爐晃動,"朕的後宮豈容你涉險!"他轉身時,龍紋屏風上的騰雲巨龍仿佛也在翻湧,"即日起,長安戒嚴。楊國忠,你負責核查所有進京商隊;李林甫,密切監視各節度使動向。"
暮色四合時,楊玉環站在承天門城樓上,望著朱雀大街上匆匆而過的禁軍。突然,她瞥見街角石獅子下有個熟悉的錦囊——那是李瑁的心腹侍衛張順留下的聯絡暗號。她的指尖撫過錦囊上的龜裂紋路,這是他們約定的緊急信號。
回到王府密室,楊玉環顫抖著打開錦囊。素帛上是李瑁熟悉的字跡:"突厥騎兵已越過陰山,吐蕃十萬大軍屯於鬆潘。李林甫與祿山信使往來頻繁,務必小心。"她的指尖撫過"小心"二字,突然聽見窗外傳來貓頭鷹的夜啼。那聲音像極了邊疆的號角,讓她想起瑁郎出征前在月光下的誓言。
與此同時,興慶宮密室裡,李林甫將李瑁的密信投入炭盆。火苗竄起的瞬間,他轉身對陰影中的灰衣人說:"告訴祿山,三日後子時,開遠門守軍會換防。"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記住,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灰衣人點頭,腰間突厥彎刀在火光中閃過冷冽的芒。
長安城的夜沉浸在暴雨中。楊玉環跪在佛堂,看著香灰在雨中簌簌飄落。她不知道,此刻李瑁正在三百裡外的潼關城頭,借著閃電查看新繪製的吐蕃軍力分布圖。更不知道,安祿山的十萬鐵騎已渡過黃河,馬蹄聲驚起蘆葦蕩中的夜鷺,在雨夜中劃出淒厲的弧線。
當第一縷晨光撕開天際時,太極殿的銅鐘突然鳴響。楊玉環猛然起身,發間的步搖撞碎案頭青瓷瓶。鐘聲裡,她仿佛聽見了李瑁的戰馬嘶鳴,混著邊關的號角,在長安城上空回蕩。她低頭看著案頭未寫完的《心經》,狼毫筆尖在宣紙上暈開一團墨漬,宛如邊關加急軍報上的朱砂印。
第二日清晨,瑁王府門前排起長隊。楊玉環戴著帷帽,親手將蜀錦護腕分發到百姓手中。"大娘,這是給您兒子的。"她將繡著並蒂蓮的護腕套在老婦人布滿繭子的手上,"告訴他,瑁王說此戰必勝。"老婦人顫抖著握住她的手:"王妃放心,老身會動員整條巷子的婆娘趕製二十副護膝。"她身後的少女突然跪下,呈上繡著虎頭紋的護腰:"請王妃轉交給郭將軍,父親說虎狼之師當配虎紋。"
潼關城頭,李瑁的手指劃過沙盤上的黃河彎道。"郭將軍,此處蘆葦蕩可藏三千水軍。"他蘸著河水在青石上畫圈,"待突厥騎兵渡河時,火攻。"郭子儀撫著虯髯點頭:"末將已派斥候混入突厥大營,他們的戰馬對鬆煙過敏。"他從懷中掏出用油紙包裹的草藥,"這是特製的鬆煙粉,可隨風飄散二十裡。"兩人相視一笑,燭火在沙盤上投下交錯的影子,仿佛無數士兵在沙場上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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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庭宮的梧桐樹下,李亨與楊國忠低語。"楊相可知,李林甫昨夜召見了突厥使者?"李亨的玄色冕服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我需要你調派金吾衛暗中保護瑁王妃。"楊國忠沉吟片刻,指尖劃過腰間金魚袋:"太子可知,瑁王妃今日在西市發放了五百匹蜀錦?"他壓低聲音,"老臣的眼線看見,其中有十匹被送往了波斯商棧。"兩人的影子在青磚上交織,如同暗湧的潮水,暗藏著無聲的較量。
西市的波斯商人阿裡正在焚毀賬本。"漢家皇帝要打仗了。"他將記載著安祿山交易的羊皮卷投入火盆,"這些貨物......"話音未落,一隊禁軍闖入店鋪。為首的千牛衛中郎將目光掃過灰燼,突然踢翻炭盆:"阿裡大食,聽說你有批夜光杯要獻給瑁王?"他抽出橫刀抵住阿裡咽喉,"說!這些杯子裡藏了多少突厥密信?"阿裡的駝鈴在風中搖晃,發出清脆的聲響,與遠處傳來的馬蹄聲交織成緊張的旋律。
深夜,楊玉環在密室中擦拭李瑁的佩劍。劍鞘上的纏繩是她去年親手所結,此刻已磨得發白。她忽然想起瑁郎出征前夜,他握著她的手說:"待擊退安祿山,我要帶你去驪山看日出。"淚水滴在劍刃上,映出她憔悴的容顏。突然,窗外傳來瓦片碎裂聲,她迅速將劍藏入暗格,轉身時看見張順的身影閃過。
鬆潘草原的大帳裡,吐蕃讚普的次子正與祿山使者談判。"我可以說服父王出兵,但......"他的指尖劃過安祿山進獻的翡翠腰帶,"要讓我成為大相。"使者陰鷙一笑,從靴中抽出匕首在羊皮地圖上劃開一道口子:"成交。"帳外,吐蕃太子的密探正將這一幕繪成帛書,突然被巡邏的士兵發現。月光下,兩支箭鏃在空中交錯而過,驚起無數夜梟。
黃河渡口,史思明正在鞭打逃兵。"退後者,斬!"他的狼牙棒上還滴著血,"三日後子時必須抵達潼關!"十萬大軍在雨中沉默行進,馬蹄踏碎河麵浮冰,驚起無數寒鴉。一個士兵突然摔倒,懷中掉出安祿山的畫像。史思明冷笑一聲,將畫像投入河中:"等攻下長安,有的是真人讓你們參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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