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破的捷報傳至長安時,李瑁正站在城頭望著漠北方向。係統昨夜的分析仍在腦海中回蕩——【突厥殘餘勢力與安祿山舊部勾結跡象已顯,若不儘快穩固後方,恐生變數】。他撫著城磚上的斑駁痕跡,忽然想起出征前與楊玉環的對話,她曾輕聲提醒:“百姓是根基,地方安穩,前線才能無虞。”
此刻帳內的沙盤上,代表唐軍的紅旗雖已覆蓋幽州及周邊郡縣,但西北的靈武、西南的蜀地仍有大片空白。李瑁指尖劃過那些區域,對身旁的參軍周明說:“幽州之勝隻是開端,若想徹底肅清叛軍,單靠朝廷禁軍與江湖力量遠遠不夠。地方上的人力物力,必須發動起來。”
周明眉頭微蹙:“殿下,地方勢力盤根錯節,有些豪紳世代盤踞一方,連朝廷政令都未必肯全聽,如今要他們出人出糧,怕是……”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做。”李瑁打斷他,目光堅定,“叛軍能屢次襲擾糧道,靠的便是對地方地形的熟悉。若能讓各州各縣自發組織防禦,叛軍便如喪家之犬,無處遁形。”
當日午後,三十名使者帶著李瑁親書的檄文奔赴各地。檄文上沒有華麗辭藻,隻言三事:其一,叛軍殘部仍在流竄,百姓家園隨時可能再遭兵禍;其二,凡組織民兵協助平叛者,朝廷將記錄功勞,戰後優先減免賦稅;其三,若地方坐視不理,待叛軍蔓延,朝廷雖會平叛,但延誤之責必追究。
首批收到檄文的是河東道。這裡距幽州最近,也曾是叛軍肆虐之地,百姓對兵禍的痛苦體會最深。使者抵達太原府時,知府王承業正對著府庫賬簿發愁——糧倉雖有存糧,卻缺人手押送前線,城中青壯多已被征入禁軍,剩下的老弱婦孺連守城都勉強。
看到檄文上“組織民兵可記功”的條款,王承業眼前一亮。他連夜召集城中士紳,其中最有勢力的是富甲一方的張家。家主張萬堂聽完使者宣讀檄文,撚著胡須沉吟:“並非張某不願出力,隻是民兵未經訓練,去了前線也是白白送死。”
使者早得李瑁叮囑,從容反問:“張老爺可知,上月叛軍一支小隊襲擾榆次縣,正是當地百姓自發拿起鋤頭扁擔抵抗,才保住了縣城?民兵未必能衝鋒陷陣,但若能守村寨、護糧道,便是大功一件。”他取出李瑁備好的另一份文書,“殿下說了,各地民兵可先由縣衙差役帶隊操練,朝廷會派教官分批指導,所需甲胄器械,由各州府庫先行調撥。”
王承業當即拍板:“我太原府願先出五百人!”張萬堂見知府帶頭,又聽聞朝廷會撥器械,也鬆了口:“我張家捐糧百石,再組織家丁佃戶三百人,由犬子帶隊前往前線。”
三日後,太原府的八百民兵在城門外集結。張萬堂的兒子張啟年雖隻是個文弱書生,卻穿著嶄新的皮甲,腰間懸著父親傳下的佩刀。他站在隊伍前高聲道:“我等雖是民夫,卻也知保家衛國!跟著殿下殺叛軍,護家園!”話音剛落,隊列裡爆發出震天的呼喊。使者看著這一幕,快馬加鞭將消息傳回幽州。
李瑁收到捷報時,正與將領們商議下一步進軍路線。他笑著將文書遞給眾人:“你看,百姓心中自有杆秤。隻要讓他們明白,平叛不隻是朝廷的事,更是為了自家安寧,便會有人響應。”
然而,並非所有地方都如此順利。當使者抵達河南道的汴州時,遭遇的卻是另一番景象。汴州刺史李琦是個出了名的“滑頭”,他捧著檄文連連點頭,轉頭卻對屬下說:“李瑁殿下雖是皇子,可如今戰局未定,誰知道最後是哪路人馬說了算?民兵?糧餉?都先拖著。”
城中最大的鹽商王元寶更是閉門不見使者,隻讓管家傳出話:“生意人本分是做買賣,打仗是朝廷的事。”
使者在汴州盤桓五日,隻募到寥寥數十人,大多是些無家可歸的流民。他急得直跺腳,卻毫無辦法,隻能將情況如實稟報李瑁。
與此同時,係統的分析也送到了——【汴州、徐州等地豪強觀望者占六成,其核心顧慮為:1.擔心投入無回報;2.懷疑李瑁能否掌控最終局勢;3.怕得罪潛在的勝利者如其他皇子或叛軍殘部)。】
李瑁看著分析,手指在案幾上輕叩。周明建議:“殿下,不如派兵威懾?”李瑁搖頭:“硬逼隻會適得其反。他們觀望,無非是怕風險,那便給他們一個‘穩賺不賠’的理由。”
他當即提筆寫了兩道令:其一,凡組織民兵超過千人的州縣,其首領可直接麵見皇帝奏事;其二,朝廷開設“平叛功勞簿”,由吏部專人管理,無論最終局勢如何,隻要確有戰功,永不作廢。
新的指令傳到汴州時,李琦正在府中與王元寶密談。聽聞“可直接麵見皇帝”,王元寶眼中閃過一絲動搖——他做鹽生意多年,雖富甲一方,卻從未有機會踏入皇宮。李琦則盯著“功勞簿永不作廢”幾個字,心中盤算:若李瑁真能成事,這便是投名狀;若不成,有“永不作廢”的承諾,新君也未必會苛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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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開口:“再議議。”
三日後,汴州城突然來了一隊唐軍——並非來施壓,而是護送一批傷兵返鄉休養。這些傷兵多是汴州周邊縣鎮的人,其中一個斷了胳膊的士兵被抬到王元寶門前,哭著說:“王老爺,我家就在杞縣,叛軍來時,若不是鄉親們用扁擔打跑他們,我爹娘早就沒了……”
王元寶閉門聽著,想起自家在杞縣有萬畝良田,若叛軍再至,損失的可不止百石糧食。他連夜找到李琦:“刺史大人,我願出糧兩千石,再組織一千鹽工參戰。”李琦見他鬆口,也順水推舟:“本官也捐俸銀千兩,組織州兵五百。”
消息傳到江南道時,蘇州知府正發愁如何應對太湖流域的叛軍餘孽。這些殘部乘船流竄,劫掠商船,官兵圍剿了數次都沒能根除。看到汴州轉變的消息,知府靈機一動——太湖周邊漁民熟悉水性,若能組織他們造船巡邏,豈不是比官兵更有效?
他找到漁民領袖周伯通,這位白發老者年輕時曾在水師待過。聽完知府的提議,周伯通拍著大腿:“早就該如此!那些狗賊搶了我三船魚貨,還傷了我侄子,老漢正想報仇!”
三日內,太湖漁民自發組織了五十艘漁船,每船配著漁網、魚叉,還有官府支援的弓箭。周伯通親自帶隊,在湖麵布下“迷魂陣”——用數十張巨網在水下結成障礙,專捕叛軍的小船。首戰便擒獲三十餘名叛軍,繳獲的糧食足夠漁民隊伍三個月的開銷。
當江南的捷報傳到幽州時,李瑁正在翻閱各地送來的民兵名冊。太原的張啟年已在護糧戰中立了功,汴州的鹽工隊擅長挖地道,太湖的漁民成了水上奇兵……他忽然對周明笑道:“你看,地方之力,比我們預想的更厲害。”
周明卻指著地圖上的嶺南道:“隻是這裡,至今未有動靜。”
嶺南道遠離戰場,刺史馮盎又是嶺南大族首領,對朝廷事務向來不甚熱心。使者送去的檄文,據說被他隨手丟在了一邊。
李瑁思索片刻,對使者道:“你再去一趟嶺南,帶三樣東西——一,幽州之戰中繳獲的叛軍旗幟,告訴馮刺史,這些人曾揚言要南下飲馬珠江;二,一本功勞簿,告訴他前幾批響應的州縣已錄入功績;三,朕的佩劍,告訴他,若嶺南願出兵,這把劍便暫由他保管,待平叛後,朕親自去嶺南取回。”
使者臨行前,周明不解:“殿下,馮盎驕縱,為何要贈劍?”李瑁望著南方:“嶺南地勢偏遠,馮盎需要的是尊重。朕贈劍,不是命令,是托付。”
一月後,嶺南傳來消息:馮盎組織了三千“藤甲兵”,這些士兵穿著當地特有的藤甲,輕便且能防箭矢,正沿著驛道北上。隨信而來的,還有馮盎的親筆信,字裡行間透著豪邁:“殿下放心,嶺南兒郎雖遠,卻知家國大義。藤甲兵到日,必為殿下掃清前路!”
李瑁將信放在案頭,看著沙盤上越來越多的小紅旗——從河東到江南,從中原到嶺南,原本空白的區域正被一點點填滿。係統適時彈出提示【地方響應度已達七成,平叛後勤保障能力提升40,叛軍活動空間壓縮至原有的三成】。
他走出大帳,夕陽正將天邊染成金紅。遠處的練兵場上,來自各地的民兵正與禁軍一同操練,口音各異,卻喊著同樣的口號。李瑁忽然明白,所謂天下,從來不是朝堂上的運籌帷幄,而是這千萬雙手,共同撐起的一片天。
“周參軍,”他輕聲道,“傳令下去,下一批使者,去那些還在觀望的州縣。告訴他們,平叛之功,不分先後,來了,便是自家兄弟。”
風從漠北吹來,帶著一絲涼意,卻吹不散帳外越來越響亮的呼號。李瑁知道,地方的力量才剛剛開始彙聚,而這股力量,終將成為壓垮叛軍的最後一根稻草。前路或許仍有波折,但當千萬人的心擰成一股繩時,再大的風浪,也能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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