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晨霧還未散儘,紫宸殿的銅鐘已敲響了三通。百官身著朝服,踏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路拾級而上,靴底碾過階縫裡的霜花,發出細碎的聲響。連日來潼關大捷的消息傳遍市井,連空氣裡都彌漫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振奮,往日朝堂上凝重的氣氛,也悄然鬆快了許多。
玄宗坐在龍椅上,臉色比前幾日紅潤了不少。他將手中的捷報再次展開,目光掃過“安祿山主力潰散,斬首三萬餘”的字樣,蒼老的聲音裡帶著難掩的激動:“諸位愛卿,瑁兒與子儀不負眾望,一舉收複潼關,此乃天佑大唐!”
“陛下聖明!”百官齊聲附和,朝服的廣袖在晨光中翻湧如浪。
宰相楊國忠出列奏道:“潼關既破,洛陽指日可待。臣以為當趁此大捷,傳檄天下,號召各州郡共討安慶緒,同時著手籌備戰後事宜,以安民心。”他話音剛落,便有幾位大臣點頭附和——經曆了數年戰亂,朝堂上下最盼的便是早日安定。
玄宗頷首:“楊國忠所言極是。戰後重建關乎國本,諸位有何良策,儘可直言。”
殿內靜了片刻,隨即響起竊竊私語。戶部尚書麵露難色:“國庫空虛,糧草匱乏,若要賑濟叛軍占領的州縣,怕是力不從心。”兵部侍郎也憂心忡忡:“邊軍久戰疲憊,需得整編休整,可新兵招募與軍械補充,處處都要花錢……”
就在眾臣議論紛紛之際,內侍總管高力士匆匆走進殿內,手裡捧著一封驛使剛送到的密信:“陛下,這是榮王殿下從潼關發來的奏疏。”
玄宗接過奏書,見信封上蓋著李瑁的私印,急忙拆開。隨著目光移動,他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最後竟撫掌笑道:“好!瑁兒不僅能帶兵打仗,治理國家也有這般見地!”說著,便讓高力士將奏疏當眾宣讀。
高力士清了清嗓子,用沉穩的語調念道:“臣李瑁啟奏陛下:潼關既複,當乘勢而定三策,以固國本。其一,安撫流民。叛軍所過之處,百姓流離,可令各州郡開設粥棚,發放種子,免三年賦稅,鼓勵返鄉複耕……”
殿內的議論聲漸漸平息,百官都專注地聽著。戶部尚書摸著胡須,暗自盤算——免三年賦稅雖會暫損國庫,但能讓流民安定,日後稅賦自會恢複,倒是長久之計。
“其二,論功行賞。”高力士繼續念道,“將士奮勇當先,江湖義士鼎力相助,需按功封賞,不論文武,不分貴賤。戰死將士需厚葬,家眷由官府贍養;傷殘士卒授田宅,允其歸鄉……”
兵部侍郎眼中閃過讚許,這些年戰事頻繁,士兵多有怨言,若能如此優撫,必能鼓舞士氣。而聽到“不分貴賤”四字,幾位素來輕視江湖的老臣雖麵露猶豫,卻也沒當場反駁——畢竟潼關之戰中,那些江湖人的功績有目共睹。
“其三,革新吏治。”高力士的聲音陡然提高,“叛軍之所以能迅速蔓延,皆因地方吏治腐敗,民怨積深。當精簡機構,罷黜貪墨,選拔賢能,允百姓上書言事,使政令通達……”
這話一出,殿內頓時一片寂靜。革新吏治觸及了太多人的利益,幾位老臣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楊國忠捏著朝笏的手指微微發白,他掌管吏部多年,門生故吏遍布朝野,李瑁這一提議,無疑是在動搖他的根基。
“榮王殿下這第三策,怕是操之過急了。”吏部尚書顫巍巍地出列,“如今戰亂未平,若貿然變動吏治,恐生動蕩啊。”
“臣附議。”禮部侍郎立刻附和,“祖宗之法不可輕改,還是等叛亂平定後,再從長計議為好。”
楊國忠見有人帶頭反對,也上前一步:“陛下,榮王殿下年輕有為,心意是好的,但吏治革新牽連甚廣,需得審慎。依臣之見,可先推行前兩策,第三策暫緩。”
玄宗眉頭微皺,看向百官:“還有誰有不同看法?”
禦史大夫站了出來,他素來剛正不阿,因彈劾過楊國忠的親信而被排擠,此刻朗聲道:“陛下,臣以為榮王殿下所言極是!自開元末年以來,吏治日漸鬆弛,貪官汙吏盤剝百姓,才讓安祿山有機可乘。若不痛下決心革新,即便平定叛亂,日後仍會有禍亂發生!”
“禦史大夫說得對!”幾位年輕的官員紛紛附和,“叛軍占領區的百姓之所以附逆,多是因地方官橫征暴斂,若能革新吏治,讓百姓看到朝廷的誠意,天下自會歸心!”
朝堂上頓時分為兩派,一派以老臣和楊國忠黨羽為主,主張暫緩革新;另一派以禦史大夫和年輕官員為首,支持李瑁的提議。雙方爭執不下,玄宗坐在龍椅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目光在眾人臉上流轉。
“陛下,”戶部侍郎出列打圓場,“臣有一折衷之策:可先在叛軍占領的河北、河南諸州推行吏治革新,選拔賢能官員前往治理,若行之有效,再推廣至全國。如此既不急於求成,又能安撫民心。”
這個提議得到了多數人的認可。玄宗沉吟片刻,點頭道:“便依戶部侍郎所言。楊國忠,你負責籌備安撫流民的糧草物資;兵部侍郎,速擬賞功章程,報朕禦覽;禦史大夫,牽頭組建巡查使,前往河北、河南諸州,督查吏治,選拔賢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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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遵旨!”三人齊聲應下,朝堂上的爭論終於平息。
散朝後,官員們三三兩兩地走出紫宸殿,討論著方才的議事。年輕官員們意氣風發,覺得李瑁的三策為大唐指明了方向;老臣們則憂心忡忡,擔心變革會打破多年的平衡;而楊國忠回到府邸,臉色陰沉地摔碎了一個茶盞——他沒想到,李瑁不僅在軍中威望日增,連朝堂上都有了如此多的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