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渡口的晨霧尚未散儘,李瑁已站在北岸的高坡上,望著押送安祿山的囚車消失在官道儘頭。玄甲騎兵的馬蹄聲漸遠,留下的車轍在泥濘中蜿蜒,像一道正在愈合的傷疤。張彪策馬從下遊趕回,甲胄上還沾著蘆葦的白絮,手裡提著個染血的包裹。
“殿下,在蘆葦蕩裡搜出這個。”張彪解開包裹,裡麵是十幾枚刻著“燕”字的銅符,“看樣式是叛軍的調兵令牌,還有這封密信,是安慶緒寫給各地殘部的。”
李瑁展開密信,墨跡潦草,顯然是倉促寫就:“父已被擒,爾等各率本部,散入州縣,焚糧毀倉,待孤重整旗鼓,再圖複興。”字跡間的癲狂幾乎要透紙而出,他捏緊信紙,指節泛白——安慶緒這是要讓叛軍餘孽化整為零,淪為流寇,徹底攪亂大唐的根基。
“郭子儀將軍那邊有消息嗎?”李瑁望向東北方,範陽的方向此刻應是激戰正酣。
“剛收到飛鴿傳書,郭將軍已將安慶緒困在幽州城,隻是叛軍殘部仍在城外襲擾糧道,一時難以強攻。”張彪遞上另一封簡報,“另外,河北各州都傳來急報,原安祿山麾下的小股叛軍開始四散劫掠,滄州、趙州等地已出現百姓被屠戮的慘狀。”
李瑁的目光掃過簡報上的地名,那些曾被唐軍光複的城池,如今又籠罩在陰影之下。他想起在潼關傷兵營裡,那個斷了腿的老農哭訴叛軍搶走了他最後的穀種,想起洛陽城外流民們空洞的眼神,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若不徹底清剿這些餘孽,百姓永無寧日,戰後重建更是空談。
“傳我將令。”李瑁轉身走向戰馬,長劍在晨光中劃出冷冽的弧線,“分兵三路:一路由你率領,帶兩千玄甲士,星夜馳援幽州,協助郭將軍攻破城池,務必擒獲安慶緒;二路由陳默醫令帶領金瘡營,隨巡查使前往河北各州,救治傷員,安撫百姓;三路隨我直擊滄州,那裡是叛軍餘孽最猖獗之地,先拔了這顆釘子!”
“殿下,您身邊隻留三千人,會不會太險?”張彪擔憂道,滄州的叛軍首領是安祿山的義子田承嗣,此人最善遊擊戰,麾下都是些嗜血的悍匪。
“險?”李瑁翻身上馬,玄色披風在風中展開,“比起百姓遭的罪,這點險算什麼?”他從懷中取出那本《青囊秘要》的抄本,“把這個交給陳醫令,讓他教地方郎中研習,能多救一個是一個。”
三路兵馬即刻開拔。李瑁率領的第三路軍剛進入滄州地界,便見官道旁的村莊燃起濃煙。幾個幸存的村民跪在路邊,衣衫被燒得焦黑,其中一個婦人懷裡抱著死去的孩子,哭聲撕心裂肺:“官爺!救救我們!田承嗣的人殺進來了,搶了糧食,還放火燒了村子!”
李瑁勒住馬韁,望著那片火海,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拔出長劍直指村頭:“玄甲士,隨我殺進去!一個活口都彆放!”
村口的叛軍正在分贓,搶來的布匹糧食堆了滿地,幾個悍匪正撕扯著一個年輕女子的衣裳。聽到馬蹄聲抬頭時,李瑁的長劍已刺穿了為首者的咽喉。玄甲士們如潮水般湧入,長槍挑飛亂竄的匪徒,鐵盾撞倒燃燒的柴房,慘叫聲與兵器碰撞聲瞬間淹沒了村莊。
田承嗣正在祠堂裡飲酒,聽到外麵的廝殺聲,掀翻酒桌便想從後門逃竄。剛鑽出柴房,便被一支破空而來的弩箭釘在門框上,箭羽在他耳旁嗡嗡作響——射箭的是點蒼派的弟子,他們奉洪七公之命,早已在各村布下眼線,就等叛軍自投羅網。
“田承嗣,你的死期到了!”李瑁提著長劍走進來,地上躺著幾具匪徒的屍體,都是被一劍封喉。田承嗣看著他眼中的殺意,突然怪笑起來:“榮王殿下?你以為殺了我就能了事?河北到處都是我們的人,燒不儘,殺不絕!”
“是嗎?”李瑁一腳踩在他的傷口上,田承嗣痛得慘叫,“那我就趕儘殺絕,直到最後一個叛匪伏法!”他揮劍斬斷對方的繩索,“給你個機會,說出其他餘孽的藏身之處,可留你全屍。”
田承嗣啐了口血沫:“休想!老子生是大燕的人,死是大燕的鬼!”
李瑁不再多言,長劍一揮,人頭落地。他走出祠堂,見玄甲士們正在撲滅餘火,江湖弟子們幫著村民搶救糧食,心中稍定。那個抱著死孩的婦人走過來,跪在他麵前磕了三個響頭:“多謝殿下為我們報仇!”
“起來吧。”李瑁扶起她,聲音有些沙啞,“陳醫令的隊伍很快就到,會給你們治傷,發放糧食。”他轉頭對親兵道,“記下這個村子的名字,戰後優先撥款重建。”
清剿滄州的叛軍花了整整五日。李瑁的軍隊像一把梳子,將每個村落、每片密林都搜了個遍。田承嗣的殘部大多是些散兵遊勇,不堪一擊,但他們藏得極深,往往躲在廢棄的窯廠、乾涸的河溝裡,需要逐寸排查。
在一處山澗的溶洞裡,玄甲士們發現了囤積的糧草,足有上千石,都是從附近州縣搶來的。李瑁讓人將糧食分發給周邊百姓,看著村民們背著糧袋時感激的眼神,忽然明白為何田承嗣能屢次死灰複燃——百姓手裡沒糧,才會被叛軍的小恩小惠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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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硯的農技隊到哪了?”李瑁問身邊的參軍。
“回殿下,已過黃河,正在滄州以西開墾梯田,西域麥種也種下了,說是明年開春就能有收成。”參軍遞上最新的簡報,“另外,丐幫弟子傳來消息,趙州的叛軍餘孽正在圍攻縣城,縣令派人求援。”
李瑁立刻傳令:“連夜進軍趙州!”
玄甲士們人不解甲,馬不卸鞍,踏著月色向趙州疾馳。行至半路,遇到一群逃難的百姓,為首的老者說趙州縣令正帶著衙役死守城門,叛軍攻了三天三夜,城裡的箭快用完了。
“加速前進!”李瑁將披風甩在身後,戰馬如離弦之箭般衝出。他知道,一旦城破,又是一場屠城慘劇。
黎明時分,趙州城下的叛軍正在架設雲梯。李瑁率領玄甲士從側翼突襲,長槍陣如鋒利的楔子,瞬間撕開叛軍的防線。城樓上的縣令見援軍趕到,立刻下令開城反擊,軍民合力,不到一個時辰便將叛軍擊潰。
“殿下救命之恩,趙某沒齒難忘!”縣令跪倒在城門下,他的官袍上沾滿血汙,手臂被箭射穿,卻依舊挺直腰杆。
李瑁扶起他:“守土有責,你做得很好。”他讓人將《青囊秘要》的抄本遞過去,“讓郎中按這個法子治傷,尤其是箭傷,用煮沸的麻線縫合,不易感染。”
縣令捧著抄本,如獲至寶:“殿下真是百姓的再生父母!”
在趙州休整時,李瑁收到了張彪的捷報:幽州城破,安慶緒被擒,正在押送長安的路上。他望著捷報,卻沒有絲毫喜悅——清剿叛軍餘孽的戰事仍在繼續,河北大地上,還有無數個田承嗣在為禍一方。
“殿下,滄州送來的信。”親兵遞上一封家書,是楊玉環寫來的。信裡說長安的冬雪下得很大,她讓人給前線送了棉衣,還說玄宗皇帝見了安祿山,隻是歎著氣說了句“癡兒”,便下令秋後問斬。
李瑁摩挲著信紙上娟秀的字跡,想起她在信末畫的那個小小的暖爐,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他提筆回信,說河北的麥田已種下新苗,說陳醫令的金瘡營救了很多人,說等清剿完餘孽,便回長安陪她看雪。
寫完信,他走出縣衙,見江湖弟子們正在教百姓如何製作簡易的投石機,防備小股叛軍襲擾。幾個華山派的弟子正教孩童們辨認草藥,說是按《青囊秘要》上的記載,這些草能治風寒。
“殿下,您看!”一個年輕的江湖弟子舉著一張布告跑來,那是丐幫弟子在叛軍窩點搜出的,上麵列著所有潛藏餘孽的姓名和藏身地,“有了這個,咱們就能一網打儘了!”
李瑁接過布告,上麵的墨跡還帶著血腥味,卻像是一盞明燈,照亮了清剿之路。他忽然明白,清剿叛軍餘孽,靠的不隻是軍隊的刀槍,更是百姓的眼睛,是江湖義士的援手,是那些渴望安寧的人心。
三日後,李瑁率領軍隊清剿了最後一處叛軍據點——位於太行山深處的一座山寨。寨主是安祿山的舊部,負隅頑抗,最終被玄甲士們亂箭射死。山寨裡囤積的兵器被運往各州府,糧食分給了附近的山民,那些被擄來的女子,也由女兵護送著返鄉。
下山時,李瑁看到幾個山民正在燒毀叛軍的旗幟,火光中,他們的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容。一個背著柴火的少年朝他揮手,嘴裡喊著“多謝官爺”,聲音清脆得像山澗的泉水。
“殿下,河北各州的捷報都來了。”參軍捧著卷宗趕來,“滄州、趙州、冀州……所有叛軍餘孽都已肅清,百姓們開始返鄉種地,巡察使說,明年開春,就能看到新麥子了。”
李瑁站在山頂,望著河北平原。夕陽下,炊煙在村落裡升起,田埂上有人影在勞作,雖然殘破,卻充滿了生機。他知道,這場清剿之戰,他們不僅消滅了叛軍餘孽,更重要的是,讓百姓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
“傳令下去,”李瑁翻身上馬,玄甲在夕陽下泛著溫暖的光,“回師洛陽!”
玄甲士們的歡呼聲在山穀間回蕩。他們知道,平定叛亂的日子近了,回家的日子也近了。李瑁勒住馬韁,最後望了一眼這片飽經戰火的土地,心中默念:等著吧,等到來年麥熟,這裡定會再次充滿歡笑。
隊伍向洛陽進發,馬蹄聲踏過新翻的土地,留下的腳印很快便會被春風撫平。而那些深埋在土裡的麥種,正積蓄著力量,等待著破土而出的那一天——就像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就像這個曆經劫難的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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