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秋陽透過政事堂的窗欞,在案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李瑁指尖摩挲著新鑄的銅印,印麵“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個篆字棱角分明,是昨日玄宗親賜的信物。案頭堆疊的奏章裡,隴右的糧稅冊子、安西的商路賬簿、軍校的學員名冊都用朱筆圈注了重點,每一筆都透著沉甸甸的成效——這是他曆經數年風波,在朝堂站穩腳跟的明證。
“殿下,戶部新核的秋糧入庫了,比去年多了三成。”魏叔玉捧著賬冊進來,聲音裡帶著難掩的欣喜。賬冊上的數字密密麻麻,關中平原的粟米、江南的稻米、蜀地的青稞分門彆類,末尾的總計數目紅得刺眼。“各地報上來的文書說,新推的‘均田法’讓流民都回了鄉,今年夏蝗時,蘇明遠的水車還幫著救了不少田。”
李瑁翻到隴右那一頁,看到“河源互市”四個字時微微頷首。互市不僅換來了戰馬,更讓吐蕃的青稞流入關中,與大唐的粟米互補,糧倉自然充盈。他想起年初時,楊國忠餘黨還在朝堂上叫囂“與蕃通商必亂邊”,如今那些聲音早已消失在塵埃裡——戶部庫房裡的絲綢、茶葉換成了糧草,邊境的士兵再不必啃凍硬的乾糧,這便是最有力的回擊。
“讓司農寺把新糧分撥下去,優先補給邊軍和災民。”李瑁在賬冊上批了個“準”字,抬頭時正見秦武大步流星走進來,甲胄上還沾著校場的塵土。
“殿下,軍校第一期學員結業了!”秦武把名冊拍在案上,聲音洪亮如鐘,“三百個學員裡,有一半是從卒伍裡挑的,射箭、馬術、陣法樣樣拔尖。那個斷腿的陳石頭,把箭法教得沒話說,他帶的小隊,靶場考核全是滿分!”
名冊上的名字旁都畫著小記號:“善騎射”“通陣法”“識地圖”,不少人後麵還標著“柳明月薦”“趙二柱薦”。李瑁看著“陳石頭”三個字,想起那個拄著拐杖也要給新兵示範拉弓的老兵,忽然覺得,這朝堂的根基,從來都不是靠門第堆砌的,而是靠這些實打實的本事。
正說著,鴻臚寺卿匆匆進來,手裡舉著一封加急文書:“殿下,新羅遣使送來了謝禮!他們的水稻收成比去年翻了一倍,國王說要把最上等的稻米年年進貢,還求咱們再派些農技官去。”文書裡夾著一張新羅地圖,上麵用漢字標著新修的水渠,顯然是按蘇明遠的圖紙造的。
李瑁笑了笑,讓內侍取來兩套最新的農具圖譜:“讓農技官帶著這個去,告訴新羅國王,種好了地,比什麼貢品都實在。”他轉頭對魏叔玉道,“把這事寫進國史,讓後人知道,大唐的強盛,不止在兵戈,更在桑麻。”
傍晚的朝會,氣氛與往日截然不同。裴炎、楊國忠的舊部早已被清洗,如今站在階下的,多是經他提拔的新臣:魏叔玉掌戶部,錢糧調度井井有條;秦武管兵部,軍隊整肅一新;柳明月雖為女子,卻因斥候營屢建奇功,被破格封為遊擊將軍,每逢議事都能直抒己見。
“陛下,臣有本奏。”吏部尚書起身,這位由李瑁舉薦的老臣,曾因彈劾裴炎被罷官,如今卻成了整頓吏治的主力。“今年科舉取士,臣按殿下的意思,加了‘算學’‘農技’兩科,新科進士裡,有個叫王大春的寒門子弟,算得出隴右的糧稅盈虧,還能畫出水車的圖紙,臣請陛下破格重用。”
唐玄宗看向李瑁,眼中帶著讚許:“依你之見,該放什麼職位?”
“讓他去河源互市做監官。”李瑁出列奏道,“既懂算學,又通農技,正好能協調茶馬交易,還能教吐蕃人改良農具,一舉兩得。”
階下的老臣們紛紛點頭,連最保守的禮部侍郎都讚道:“殿下此舉,既顯大唐氣度,又利邊境安穩,臣附議。”
李瑁知道,這些讚許並非憑空而來。去年冬天,關中大旱,是他力排眾議,讓蘇明遠帶人鑿通了渭水支流,引水灌田;開春時,朔方軍缺糧,是他頂著“私動國庫”的非議,調了三萬石糧食過去,保住了邊防。一樁樁實事做下來,那些曾經質疑他的人,自然閉了嘴。
散朝後,李瑁在偏殿召見了情報司統領。老卒依舊跛著腳,卻比往日多了幾分精神,他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裡麵是幾枚舊印信。“殿下,裴炎在嶺南的餘黨全清了,這是他們私刻的兵部印,用來偽造調兵符的。”老卒聲音嘶啞,“還有,楊國忠藏在大食的那筆贓款,也讓商隊給截回來了,足足五千兩黃金,都入了國庫。”
李瑁拿起那枚偽造的印信,上麵的刻痕粗糙,卻差點釀成大禍。他想起剛接手軍務時,連調一支斥候營都要看裴炎的臉色,如今卻能自如地任免邊將、調度糧草,這中間的每一步,都浸透著不易。
“賞。”李瑁遞給老卒一塊腰牌,“憑這個,去軍械庫領十副新甲,給你的弟兄們換上。”
老卒接過腰牌,眼眶紅了:“謝殿下!弟兄們說,跟著您,哪怕是死在戈壁裡,也值了!”
秋末的長安,軍校的操場上熱鬨非凡。新學員正在演練秦武改良的陣法,趙二柱帶著工匠調試新造的投石機,遠處的靶場傳來連弩破空的脆響。李瑁走過去時,正見陳石頭拄著拐杖,手把手教一個小兵拉弓,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幅溫暖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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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小兵們見了他,紛紛停下動作行禮,臉上的汗水混著笑容,格外真切。
“都接著練。”李瑁擺擺手,走到趙二柱身邊,看他給投石機上油,“這新機子怎麼樣?”
“比上次的輕了三十斤,射程還遠了五十步!”趙二柱擦了把汗,指著遠處的土坡,“昨天試了試,能把石頭扔到坡那邊去,砸得土都飛起來了!”
不遠處,蘇明遠正和幾個吐蕃工匠比劃著什麼,地上攤著一張水渠圖紙。一個藏族老工匠豎起大拇指,用生硬的漢語說:“大唐……厲害!”引得周圍人都笑了。
李瑁站在高台上,望著這一切,忽然覺得,所謂權力,從來不是靠威壓得來的。當士兵們相信你能讓他們吃飽穿暖,當工匠們相信你能讓他們的手藝有用武之地,當邊民們相信你能帶來安穩的日子,這權力便如磐石般穩固。
入夜後,唐玄宗在禦花園設了家宴,隻有李瑁和幾位老臣作陪。桂花樹下,玄宗舉著酒杯,望著滿園月色:“當年你父親總說,你性子太靜,不像能成大事的。如今看來,他是看錯了。”
李瑁起身回敬:“兒臣隻是做了該做的事。”
“該做的事,往往最難做。”玄宗歎了口氣,“裁撤軍械監的奏章堆了三尺高,你硬是頂住了;裴炎的門生滿朝堂,你說查就查了;吐蕃的使者來了又走,你卻能讓他們真心實意地換馬、通商……這股韌勁,像你祖母。”
老臣們紛紛舉杯,戶部老尚書感慨道:“臣在朝四十載,見過貞觀的盛,也見過武周的亂,如今看著糧倉滿了,邊軍強了,百姓笑了,才知殿下的改革,是真的為了大唐啊!”
李瑁望著杯中晃動的月影,心中清明。他知道,守舊派的勢力並未徹底消失,就像牆角的青苔,一遇陰濕便會蔓延。但他更知道,隻要繼續把農田種好,把軍械造好,把商路護好,讓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強,那些陰暗的角落,自然會被陽光驅散。
宴席散後,李瑁踏著月光回府。街上的夜市還沒散,小販的吆喝聲、酒肆的笑聲、孩子們的嬉鬨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煙火氣。他想起年初時,這裡的夜市因戒嚴早早關了門,如今卻能熱鬨到三更,這便是改革最好的見證。
府中的燈還亮著,案上放著明日要議的奏折:一是在西域設新的商棧,二是給軍校加派算學先生,三是給柳明月的斥候營添二十匹好馬。李瑁拿起筆,在每本奏折上都批了“可行”,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窗外的石榴樹早已落儘了葉子,卻在月光下伸展著枝椏,像是在積蓄著力量。李瑁知道,鞏固權力的路還很長,就像這長安城的四季,有繁花似錦,也有風雪交加。但隻要守住那顆為大唐強盛的心,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終能迎來更明媚的春天。
遠處傳來了更夫的梆子聲,沉穩而有力。李瑁放下筆,推開窗,秋夜的風帶著桂花的香氣撲麵而來。他仿佛看到,幾年後的大唐,邊境的烽燧變成了商棧,互市的秤杆稱著公平,軍校的操場上,各族的士兵一起練習射箭,西市的駝鈴聲裡,不同的語言說著同一句“安好”。
這便是他想要的大唐,也是他權力的意義所在——不是高高在上的威嚴,而是讓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都能活得安穩、活得有希望。
月光灑滿庭院,將李瑁的影子投在地上,堅定而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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