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剛過,空氣裡還浸著潮濕的水汽。李瑁站在江湖聯盟江南分壇的箭樓上,望著遠處被雨水洗得發亮的青瓦白牆,指尖輕叩著新換的欄杆——這欄杆看似尋常,實則內部嵌著三層鐵筋,是百藝堂軍械坊按新圖紙打造的,尋常刀劍砍上去,隻會留下一道白痕。
“盟主,工部的老匠人把改良後的烽火台圖紙送來了。”秦風踏著木梯上來,手裡捧著一卷厚厚的圖紙,紙頁邊緣還沾著些許木屑。自上月在楚州與沈萬山合作開辦織坊後,李瑁便格外注重科技的應用,特意從長安請了三位精通機關術的老匠人,專司改良聯盟的防禦與通信設施。
李瑁展開圖紙,目光落在“多級烽火”四個字上。傳統烽火台隻能傳遞“有敵來犯”的信號,而新圖紙上的烽火台,可通過不同顏色的煙火、不同的燃燒頻率,區分來敵數量、方位甚至身份——譬如三堆青焰代表“少於百人的江湖匪類”,五堆紅焰夾雜黑煙則意味著“朝廷兵馬異動”。
“這青焰用的是硝石與硫磺按比例調配,遇火會產生青色煙霧,風雨天也能看清。”秦風在一旁解釋,“老匠人說,這法子是從工部的軍防圖裡改良來的,比單純燒狼糞管用十倍。”
李瑁指尖劃過圖紙上的齒輪結構:“這升降式箭窗倒是巧妙。”圖紙上的箭窗設有機關,平時與城牆齊平,遇襲時隻需轉動輪盤,便能彈出三尺高的箭垛,既不影響防禦,又能減少守城弟子的暴露麵積。
“老匠人說,這是借鑒了洛陽城的甕城機關。”秦風笑道,“他們還說,若分壇四周的護城河裝上‘翻板’,敵軍渡河時踩中機關,木板翻轉,人便會掉進下麵的尖刺陷阱,比派弟子死守省力多了。”
正說著,樓下傳來一陣齒輪轉動的哢嗒聲。李瑁俯身望去,隻見百藝堂的弟子們正圍著一個半人高的木盒子忙碌,那盒子上插著十幾根銅管,管口對著不同的方向,盒內延伸出密密麻麻的銅絲。
“那是‘傳聲筒’的改良版。”秦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分壇太大,以前靠弟子跑腿傳信,遇到急事往往耽誤功夫。這傳聲筒能將聲音通過銅管傳到各個哨卡,隻要對著管口說話,三裡內都能聽清。”
李瑁走下箭樓,剛到院子裡,就聽見銅管裡傳來石敢當的大嗓門:“西哨卡一切正常!就是發現三隻野狗在扒籬笆!”聲音雖有些發悶,卻字字清晰,比扯著嗓子喊省力多了。
“盟主,這玩意兒真神了!”石敢當從一個哨卡的傳聲筒後探出頭,臉上沾著油汙,“方才南邊發現幾個可疑人影,我對著管子喊了一聲,不到一炷香,秦幫主就帶著人趕過去了!”
李瑁笑著點頭,目光轉向另一側。那裡搭著個簡易的棚子,棚下拴著十幾隻信鴿,羽毛光潔,眼神靈動。負責養鴿的弟子正往鴿腿上綁著卷成細筒的信紙,見李瑁過來,連忙解釋:“這是從西域引進的‘雪點鴿’,飛得比尋常信鴿快三成,還能在雨夜辨認方向。昨天從杭州傳信過來,不過兩個時辰就到了。”
他拿起一隻信鴿展示:“您看,這鴿哨是按老匠人的法子做的,空心銅管裡嵌著小珠,飛行時會發出特定的哨音,咱們的人在三裡外就能聽出是自家信鴿。”
李瑁接過那卷信紙,展開一看,是杭州分壇關於鹽商囤貨的密報,字跡工整,墨跡未乾。換做以前,這樣的消息至少要等馬隊跑兩天才能送到,如今有了信鴿,當日事便能當日處置。
“去看看機關坊。”李瑁轉身道。江南分壇的後院被改造成了臨時工坊,三個工部老匠人正帶著弟子們組裝一台龐大的器械,木架上纏繞著麻繩與鐵鏈,鐵製的齒輪咬合處塗著牛油,散發著淡淡的腥味。
“盟主來得正好!”為首的老匠人姓魯,手裡拿著個木槌,指著器械介紹,“這是‘八牛弩’的改良版,原本需八人才能拉動,咱們加了滑輪組,三人便可操作,射程能到百丈開外,箭頭淬了百草堂的麻藥,射中後半個時辰內動彈不得。”
魯匠人說著,讓弟子們演示。三個年輕弟子扳動絞車,滑輪轉動帶動弓弦繃緊,隻聽“嗡”的一聲,一支鐵箭破空而出,穩穩釘在百丈外的靶心,箭尾的紅綢還在劇烈顫動。
“分壇的圍牆也按新圖紙加固了。”魯匠人又領著李瑁查看牆角,“地基下埋了三層夯土,中間夾著竹筋,就算有人想挖地道,至少要三天才能挖透,咱們有的是時間應對。”
李瑁蹲下身,指尖戳了戳牆麵,觸感堅硬如石。魯匠人笑道:“這是用糯米汁混合石灰、沙子夯成的,比尋常磚石結實十倍,當年修長城就用這法子。”
正說著,西北方向忽然升起一股青焰,緊接著又是兩股,三焰齊升,在晴空下格外醒目。秦風臉色微變:“是按新規矩,代表有小股匪類來犯。”
李瑁卻不慌不忙,走到傳聲筒前:“讓西哨卡報來犯人數與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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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銅管裡傳來回報:“約五十人,帶刀槍,無弓箭,正往分壇東門而來!”
“讓魯匠人帶人守東門,用新做的翻板陷阱。”李瑁下令道,“秦滄帶二十人從側門包抄,不必下死手,用麻藥箭製服即可。”
指令通過傳聲筒迅速傳達到各哨卡。李瑁登上箭樓時,正見秦滄帶著弟子們悄悄繞到側門,魯匠人則指揮著弟子轉動輪盤,將東門前的石板悄然移開,露出下麵閃著寒光的尖刺。
來犯的匪類顯然沒把分壇放在眼裡,吆喝著衝到東門,領頭的剛踏上那塊鬆動的石板,腳下突然一空,整個人尖叫著墜了下去,緊接著又是十幾個匪兵掉進去,慘叫聲此起彼伏。
剩下的人嚇得轉身就跑,卻被秦滄帶人攔住。弩箭破空聲響起,匪兵們一個個倒地抽搐,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五十人便儘數被製服。
“盟主,都拿下了!”秦滄派人來報,語氣裡滿是興奮,“這陷阱和麻藥箭太管用了,咱們一個弟兄都沒傷著!”
李瑁望著被押走的匪兵,又看了看遠處仍在燃燒的烽火——按新規矩,此時應升起“已製敵”的信號,他對身旁的弟子道:“點兩堆白煙。”
片刻後,兩柱白煙嫋嫋升起,在江南的晴空裡舒展。分壇外的農戶見了,紛紛放下農具,臉上露出安心的笑容——他們早已知道,這不同的煙火意味著什麼。
魯匠人擦著汗走過來,手裡拿著個損壞的齒輪:“盟主,這滑輪組的齒輪還是不夠結實,回頭得換精鐵打造的。”
“讓百藝堂的鐵匠坊趕製一批。”李瑁道,“另外,把烽火台的圖紙抄錄下來,分發到各分壇,三個月內,所有分壇必須完成改造。”
他頓了頓,補充道:“信鴿也要擴群,每個分壇至少養五十隻,確保從江南到漠北,消息五日之內必達。”
夕陽西下時,李瑁在分壇的工坊裡召開了一場特彆的議事會。參會的不僅有各門派的掌門,還有工部的老匠人、百藝堂的弟子、負責養鴿的農戶,甚至還有幾個從西域來的景教傳教士——他們帶來了西域的天文儀器,據說能更精準地預測天氣。
“以前咱們總說,江湖人的本事在手上、在輕功上。”李瑁看著眾人,“可今日之事證明,機關、烽火、信鴿,這些‘巧技’同樣能護佑聯盟。大唐的科技在進步,咱們不能守著老法子不變。”
魯匠人第一個響應:“老奴願帶著徒弟,把畢生所學都教給百藝堂的弟子!”負責養鴿的農戶也道:“俺們能培育出飛得更快的信鴿,隻要盟主給些糧草支持!”
李瑁笑著點頭,目光落在窗外。暮色中的分壇,箭樓上的烽火台閃著金屬的冷光,傳聲筒的銅管在餘暉裡泛著光澤,信鴿棚裡傳來咕咕的輕鳴。這些原本與江湖無關的“科技”,如今已深深融入聯盟的肌理,成為新的根基。
離開江南分壇時,李瑁特意帶上了一套縮小版的機關模型。馬車行駛在官道上,他摩挲著模型上的齒輪,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汾州,張萬成的私兵靠著蠻力就能攻破分壇的木門;而如今,隻需幾個弟子轉動輪盤,就能讓來犯者有來無回。
科技的力量,或許不如絕世武功那般驚心動魄,卻有著細水長流的韌性。它讓聯盟的防禦更堅固,讓信息傳遞更快捷,讓每一個弟子的安全更有保障——這,便是李瑁推動科技應用的初衷。
馬車駛過長江大橋,橋身的鐵索在風中微微顫動。這橋是三年前工部新修的,比渡船快了十倍。李瑁望著橋下奔騰的江水,忽然覺得,江湖的發展就像這大橋,既要有堅實的橋墩武學根基),也要有堅韌的鐵索科技應用),方能橫跨風雨,穩立不倒。
“下一站,去長安。”李瑁對秦風說,“聽說工部新製出了‘水力織布機’,效率比楚州的織坊還高,去學學,或許能用到咱們的商號裡。”
秦風應聲揚鞭,馬車加快了速度。車輪碾過橋麵的石板,發出規律的聲響,像在為這江湖聯盟的新變革,打著沉穩而有力的節拍。而遠方的天際,最後一縷霞光正落在江南分壇的烽火台上,將那挺拔的身影,鍍成了一道守護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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