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薇那番臨危受命的指令,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裡投入了幾顆定心石,雖然無法立刻平息所有波瀾,卻至少讓混亂的營地有了明確的方向。
劉副將等人嚴格執行了她的建議。精銳的偵察小隊被派出,如同警惕的觸角,小心翼翼地向深淵和營地外圍延伸。醫官們被集中起來,所有藥材被統一調配,優先救治重傷員,哀嚎聲似乎減弱了一些。防務被重新整頓,工事得以加固,尤其是麵對西北深淵的方向,架起了更多的弩車和障礙物。
“將軍靜養,劉副將代管軍務”的消息也悄然傳開,暫時穩住了浮動的人心。
破屋內的俘虜們看雲薇的眼神徹底變了,從之前的恐懼、疏離、好奇,變成了一種難以置信的敬畏和依賴。甚至有幾個膽子稍大的老弱俘虜,會小心翼翼地幫她留出一份乾淨的水,或者將她周圍的乾草鋪得更厚實一些。
雲薇默默接受了這些微小的善意,心中卻無半分輕鬆。她知道,這暫時的穩定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最大的變數,依舊懸而未決——蕭徹的傷勢,以及玄冥的下落。
她每日都會悄悄向負責送藥的親兵打聽蕭徹的情況,得到的回複總是“尚未蘇醒,但氣息平穩”。這讓她稍稍安心,卻又更加焦灼。時間拖得越久,變數越多。
第三天下午,就在雲薇強打精神,試圖通過【痕跡感知】捕捉營地外圍偵察小隊反饋回來的能量波動時,主營帳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壓抑的騷動!
緊接著,是劉副將幾乎是狂奔而來的腳步聲!
“雲姑娘!雲姑娘!”他衝進破屋,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動,“將軍!將軍醒了!他要見您!”
醒了?!
雲薇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要從胸腔裡蹦出來!她立刻站起身,可能是因為起得太猛,眼前一陣發黑,踉蹌了一下。
“您小心!”劉副將下意識地想扶,又礙於禮數不敢伸手,隻能急切道,“將軍剛醒,還很虛弱,但指名要立刻見您!”
“帶我過去。”雲薇穩住呼吸,聲音儘量保持平靜,但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泄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再次走進蕭徹的主營帳,氣氛已然不同。帳內依舊彌漫著濃重的藥味,但那種死寂的壓抑感已經消失。軍醫和親兵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蕭徹半靠在床榻上,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唇色暗淡,胸口纏著厚厚的繃帶,隱隱有血跡滲出。但他的眼睛已經睜開,那雙深邃的黑眸雖然難掩疲憊,卻已然恢複了慣有的銳利和冰冷,如同蘇醒的鷹隼,正靜靜地看向帳門口的她。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快速評估了一下她的狀態,然後對帳內其他人揮了揮手:“都下去。”
“將軍,您的傷……”軍醫還想勸說。
“下去。”兩個字,不容置疑。
所有人立刻躬身退了出去,帳內隻剩下他們兩人。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雲薇站在離床榻幾步遠的地方,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雖然虛弱卻依舊迫人的氣場。
“你做的很好。”最終,是蕭徹先打破了沉默,聲音沙啞低沉,卻字字清晰,“穩住了局麵。”
雲薇微微垂下眼瞼:“情勢所迫,僭越之處,請將軍恕罪。”
“僭越?”蕭徹似乎極輕地哼了一聲,聽不出是讚許還是彆的,“若非你那幾句‘僭越’之言,此刻這營地,怕是已十不存一。”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她:“說說看,如今局勢如何?我要聽具體的。”
雲薇定了定神,將她所知道的情況、劉副將的彙報、以及她自己通過感知觀察到的一切,條理清晰、言簡意賅地陳述了一遍,包括偵察小隊暫無發現、傷員救治情況、防務布置,以及……軍心依舊存在的隱憂。
蕭徹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床沿輕輕敲擊著,眼神深邃,不知在思索什麼。
直到她說完,他才緩緩開口,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你認為,玄冥是死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