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俘虜那混合著恐懼與狂熱的古怪目光,以及那句未儘的喃喃自語,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雲薇的後心。
她猛地轉頭,看向那老人。對方卻在她目光掃來的瞬間,如同受驚的兔子般低下頭,蜷縮回角落,再不敢與她對視,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她的錯覺。
但雲薇知道不是。
“妖風……識得天象……你……你莫非是……”
那未儘的話語,像一顆有毒的種子,悄然落入周圍其他俘虜的心田。破屋內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先前那些微小的善意和依賴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恐懼、猜忌、以及一種難以言說的審視。
雲薇感到一陣寒意,比外麵的寒風更刺骨。她意識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的建言,雖然緩解了營地的危機,卻也再次將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在這些飽受苦難、篤信鬼神的俘虜眼中,能“識得天象”、指出應對之法的人,已然超出了“有點聰明的亡國公主”的範疇,變得神秘而不可知,甚至……危險。
【警告:宿主行為引起原住民過度關注與猜疑,可能引發未知信仰連鎖反應。】【聲望狀態更新:於部分北凜士兵中提升實用型),於俘虜群體中複雜化敬畏+猜忌+神秘化)。】
係統的提示冰冷而準確。
她沉默地坐回原來的位置,不再去看任何人,將所有的情緒收斂於心底。解釋隻會越描越黑,此刻任何舉動都可能被過度解讀。
接下來的幾天,營地忙於清理風災後的狼藉,修複破損的營帳和工事。那場詭異的黃綠色狂風成為了所有人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士兵們交談時都帶著心有餘悸的後怕。
雲薇變得更加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活動,幾乎從不離開角落。送來的食物依舊比旁人稍好,但她能感覺到,負責看守的親兵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探究和不易察覺的疏離。劉副將倒是依舊客氣,但那份客氣中,也摻雜了更多的謹慎。
主營帳那邊再無新的指令傳來。蕭徹仿佛再次沉寂下去,專心養傷。但雲薇通過【痕跡感知】,能隱約察覺到主營帳方向的能量場日益凝實平穩,顯示其主人的傷勢正在穩步恢複。
他就像一頭蟄伏的猛虎,在暗中舔舐傷口,積蓄力量,同時冷眼旁觀著營地的一切,包括她所陷入的微妙困境。
這天清晨,天色依舊有些昏沉。一名風塵仆仆的斥候被緊急帶入了主營帳。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劉副將麵色凝重地快步走出,竟又一次來到了破屋前。
“雲姑娘,”他的語氣比上次更加鄭重,甚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焦慮,“將軍請您過去議事。”
又議事?而且如此急切?是宸京的斥候帶回消息了?
雲薇心中微沉,整理了一下衣裙,默默跟上。
主營帳內,藥味淡了許多,蕭徹依舊靠坐在榻上,但臉色明顯紅潤了些,眼神銳利如初。那名剛剛返回的斥候隊長正垂手肅立在一旁,甲胄上還帶著遠途奔波的塵土和些許冰霜。
“看看吧。”蕭徹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將一小卷加密的皮紙遞給劉副將,目光卻落在雲薇身上。
劉副將迅速瀏覽,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甚至失聲低呼:“這……這怎麼可能?!”
蕭徹示意他將皮紙遞給雲薇。
雲薇接過皮紙,上麵用簡潔的文字彙報著令人心驚的消息:
宸京觀星台區域確被國師殘部嚴密封鎖,戒備森嚴,難以靠近。但斥候在外圍探查時,卻發現數個周邊村鎮近期接連爆發怪事——井水莫名乾涸又複湧、牲畜夜間焦躁不安甚至暴斃、個彆體弱老者一夕之間形容枯槁仿佛被抽乾精氣……更詭異的是,所有事發地,都殘留著極其微弱的、與之前地脈能量相似卻不完全相同的異常波動。當地北凜駐軍束手無策,百姓人心惶惶,傳言四起,皆雲“胤國龍脈怨氣未消,降下詛咒”。
雲薇的心猛地一沉!這不是詛咒!這是地脈能量失控衰竭後產生的惡性連鎖反應!玄冥雖然跑了,但他撕裂地脈造成的破壞,正在這片土地上持續發酵,並以一種更詭異、更廣泛的方式顯現出來!
若放任不管,恐怕不僅僅是幾個村鎮遭殃,整個地區的生態和民生都可能被拖入崩潰的邊緣!屆時,無論對留守的北凜軍隊,還是對這片土地上的百姓,都將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而這,還隻是宸京周邊!那作為能量爆發核心的觀星台內部,以及可能存在的“逆陣眼”,又會是何等光景?
“你如何看?”蕭徹冰冷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再次鎖定了她。
雲薇放下皮紙,深吸一口氣,知道不能再僅僅給出“穩妥”的建議了。災難的苗頭已經出現,並且正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