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軍踉踉蹌蹌地衝向駕駛艙,滿腦子隻剩下一個字。
跑。
腳下的甲板又滑又黏,是雨水、機油,還有他那些手下的血肉膏腴混合在一起的產物。
他要開船。
他必須立刻離開這個魔鬼存在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冰冷的駕駛艙門把手時,一道陰影無聲無息地籠罩了他。
他前方的空氣,出現了一絲不合常理的扭曲。
一道人影,憑空出現在船隊上方的暴雨中。
“啊——!”
蜷縮在船舷角落,早已嚇得屎尿齊流的陳依依,猛地抬起頭,發出了一聲撕裂雨幕的尖叫。
“林……林風?”
王建軍的腳步霎時間停住。
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轉過身,仰起頭。
當他看清那個懸停在半空,任由豆大的雨點衝刷,衣角卻紋絲不動的人影時,一股寒氣從他的尾椎骨炸開,瞬間貫穿了整個脊柱。
恐懼從腳底板升起,瞬間在他的顱腔內引爆。
那個人,就那麼站著。
沒有任何依靠,沒有飛行器,也沒有任何繩索。
暴雨和狂風在他身邊仿佛失去了意義,他腳下的虛空,比最堅實的地麵還要穩固。
俯瞰著這片由他一手製造,血腥粘稠的人間煉獄。
林風的聲音從上方飄落,很輕,被雨聲一衝就散,卻清晰地鑽進他的耳朵裡,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王局長!你不是要找我給你兒子報仇嗎?”
“你不是要見我嗎?”
“怎麼事情都沒辦完,就想走呢?”
王建軍的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嘴唇哆嗦著,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他引以為傲的權勢,他剛剛用一場屠殺建立起來的威信,他那一百多號武裝到牙齒的手下……
在這個踏空而立的男人麵前,都變成了一場荒誕、滑稽、且血腥的笑話。
林風似乎對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感到無趣。
他在空中邁出了一步。
那一步踏在空處,腳下卻像踩著一層看不見的台階,穩穩托住了他的身體。
他就這樣,一步,一步,如同在自家的後花園裡散步,悠閒地穿過雨幕,走向船舷的另一側,最終停在了陳依依的上方。
他低頭,目光落在那個汙穢不堪的女人身上,像是在跟一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打招呼。
“陳依依,我們又見麵了。”
“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
“你的那個姘頭王博呢?死了?還是殘了?”
角落裡,大腿中彈,一直靠著欄杆喘息的親屎黃,突然掙紮著探出頭來。
剛剛火神炮掃射時,他被警察的按在地麵,居然運氣好撿回了一條命。
他激動地看著天上的林風,用儘全身力氣嘶吼。
“林先生!”
“王博死了!還有他那個舅舅李德彪!都被那群住戶亂刀砍死,扔鍋裡給煮了!”
他一雙充血的眼睛惡狠狠地瞪向陳依依,聲音裡全是化不開的怨毒。
“本來王建軍這老狗都要帶人走了!就是這個臭婊子!”
“她怕死!把你給賣了!還把麓湖小區所有事的臟水,全都潑在了你身上!”
“要不是她,這老狗根本不會找到這裡來!”
親屎黃越說越激動,胸口劇烈起伏,一口混著血絲的濃痰噴了出來。
“老子真他媽後悔!當初就不該犯賤救你!真該讓那群瘋子把你一起給剁了喂狗!”
陳依依被這番話刺激得渾身劇烈一顫,她抬起那張滿是汙泥和淚痕的臉,毫無半點悔意,反而尖聲反駁起來。
“我怕死有什麼錯?!”
“我說的哪一句不是事實?這一切難道跟他林風沒有關係嗎?”
“要不是他非要趕儘殺絕,不肯放過我和王博,我們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會被剁掉手指?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都是他害的!”
“你這個賤人……”
親屎黃氣得眼前發黑,差點直接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