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靴底踩碎了一片凍硬的梧桐葉,清脆的碎裂聲在死寂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刺耳。
他扶著斑駁的磚牆喘息,肺部像被塞進一團浸了冰水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味的疼痛。
時間躍遷裝置的能量殘留還在太陽穴突突跳動,視野邊緣泛著詭異的紫色光暈——這是強行突破時空壁壘的後遺症。
他本該在2077年的南京檔案館整理抗戰史料,指尖劃過泛黃的《拉貝日記》複印件時,手腕上的時空錨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
冰冷的數據流如潮水般湧入大腦:坐標南京,時間1937年12月17日,能量錨點鎖定。
當他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穿透了時空裂隙,墜落在這片燃燒的人間地獄。
煉獄圖景
中山路兩側的建築半數化為焦黑的骨架,未燒儘的窗欞像怪獸的肋骨伸向鉛灰色的天空。空氣中彌漫著三種氣味:凝固汽油彈的化學焦糊味、人肉被灼燒的甜膩味,還有無處不在的血腥氣。青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作戰靴,靴跟沾著半塊暗紅色的組織,他猛地彆過頭,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街角傳來斷續的哭喊,像被掐住喉嚨的貓。青林貼著牆根挪動,戰術背心裡的脈衝步槍沉甸甸的——這是時空管理局配發的應急裝備,卻在剛才的躍遷中損毀了能量核心,此刻不過是根沉重的廢鐵。他更依賴的是手腕上的多功能手環,此刻正投射出淡藍色的全息地圖,標記著附近仍有生命信號的區域。
“砰!”
一顆子彈擦著耳邊飛過,擊碎了身後的玻璃櫥窗。青林瞬間撲倒在地,滾進一處被炸塌的門廊。三個端著三八式步槍的日本兵正站在街心,其中一個戴著眼鏡的軍曹正用刺刀挑起一個嬰兒,逗得另外兩人哈哈大笑。嬰兒的哭聲戛然而止,刺刀尖滴落的血珠在凍土上砸出深色的圓點。
青林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從齒間彌漫開來——他咬破了嘴唇。手環的生物監測儀顯示他的心率飆升到180,腎上腺素水平突破安全閾值。他強迫自己深呼吸,目光掃過軍曹胸前的卍字勳記,那是參與過淞滬會戰的標誌。這些畜生已經殺紅了眼,把殺人變成了取樂的遊戲。
廢墟中的生機
全息地圖上的綠點正在減少,像風中熄滅的燭火。青林注意到百貨公司方向有個持續閃爍的信號源,強度顯示至少有五人。他匍匐穿過堆滿屍體的街道,那些僵硬的軀體保持著臨死前的姿態:母親把孩子護在身下,老人蜷縮成蝦狀,穿學生製服的青年雙手被反綁,後腦有個猙獰的彈孔。
百貨公司的旋轉門早已被燒得變形,青林從側門擠進去時,腳下踢到了什麼軟綿綿的東西。借著從破窗透進來的微光,他看清是具穿旗袍的女屍,腹部有個貫穿傷,暗紅的血浸透了絲綢,在地板上積成小小的湖泊。
“彆出聲!”
一隻冰冷的手突然捂住他的嘴。青林反手擒拿,卻觸到一片柔軟——是個穿護士服的年輕姑娘,臉上沾著血汙,眼睛卻亮得驚人。“跟我來!”她壓低聲音,拽著他鑽進樓梯間。
地下室彌漫著黴味和尿騷味,十幾個難民擠在角落裡,大多是婦女和孩子。穿護士服的姑娘叫周蘭,是中央醫院的護士,城破時帶著傷員躲進這裡。“昨天還有三十多個人,”她指了指角落裡幾具蓋著白布的屍體,“日本人進來搜過三次,男人都被拉出去了。”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突然尖叫起來,指著青林的衣服:“他穿的是洋人的衣服!是奸細!”青林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時空管理局的黑色作戰服,麵料上的凱夫拉紋路在這個時代顯得格格不入。周蘭立刻擋在他身前:“他是來救人的!剛才在外麵我看見他打倒了兩個日本兵!”
這是個善意的謊言,卻讓躁動的人群安靜下來。青林掀起戰術背心,露出裡麵的壓縮餅乾和淨水片:“我這裡有吃的。”當他分發食物時,指尖觸到一個小男孩的手,那孩子的右手少了兩根手指,傷口還在滲血。“日本人用刺刀挑著糖果,讓我們伸手去搶。”周蘭在他耳邊低語,聲音發顫。
手環突然發出急促的蜂鳴,紅色警報在全息地圖上閃爍——五個紅色信號源正在靠近,速度極快。“他們來了!”有人哭喊起來,幾個婦女下意識地捂住孩子的嘴。青林迅速關閉全息投影,示意大家躲到貨櫃後麵。
沉重的軍靴聲從樓梯傳來,伴隨著粗魯的笑罵。青林數著腳步聲,判斷出是五個士兵。他摸出戰術背心裡的軍用匕首,這是目前唯一能用的武器。周蘭悄悄遞給他一根磨尖的鋼筋,眼神裡有擔憂,卻沒有恐懼。
“搜!仔細搜!”帶頭的軍官用生硬的中文喊著,刺刀劃過貨櫃發出刺耳的聲響。一個士兵發現了角落裡的血跡,興奮地叫嚷起來。青林屏住呼吸,看著那雙腳停在自己藏身的貨櫃前。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騷動,夾雜著汽車引擎聲。士兵們罵罵咧咧地撤出地下室,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青林從縫隙裡看見一隊掛著旭日旗的卡車駛過街道,車廂裡塞滿了被捆綁的中國人,像牲口一樣堆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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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去長江邊的,”周蘭臉色慘白,“昨天他們押走了兩百多人,說是去修工事,其實是槍斃後扔進江裡。”她突然抓住青林的手臂,“先生,你有辦法帶孩子們走嗎?哪怕隻有幾個……”
青林看向那些蜷縮在黑暗裡的孩子,最小的還在繈褓中,最大的不過十歲。他的手環突然彈出一行小字:時空錨點不穩定,能量儲備僅剩17。這意味著他最多能帶兩個人穿越時空,而且風險極大。
血色突圍
暮色降臨時,青林做出了決定。他用手環分析了日軍的巡邏規律,發現每小時有十分鐘的間隙。“我們從後門走,穿過三條街有座天主教堂,那裡有外國神父,或許能暫時避難。”
周蘭挑選了五個孩子,都是孤兒。她把自己的護士服脫下來給最大的女孩穿上,又用破布給孩子們臉上抹上灰。青林則用匕首割破作戰服,故意弄出許多破洞,偽裝成流民。
穿過第二條街時出了意外。一支醉酒的巡邏隊突然拐進巷口,為首的士兵一眼就看見了穿護士服的女孩。“花姑娘!”他怪叫著撲過來,刺刀卻被青林一腳踢飛。
青林的格鬥術是未來軍隊的搏殺技巧,講究一擊製敵。他避開士兵的刺刀,手肘猛擊對方咽喉,同時膝蓋頂向另一個士兵的襠部。慘叫聲中,他拽起嚇呆的女孩就跑,周蘭帶著其他孩子緊隨其後。
子彈在耳邊呼嘯,青林感覺後背一陣灼熱,像是被烙鐵燙了一下。他不敢回頭,隻顧著把孩子們往前推。周蘭突然絆倒在地,懷裡的嬰兒滾了出去。她想去撿,卻被青林一把拽起:“快走!我來!”
青林撲過去抱住嬰兒,剛直起身就看見黑洞洞的槍口。那個戴眼鏡的軍曹正獰笑著瞄準他,手指扣動扳機的瞬間,周蘭突然撲過來推開他。
槍聲沉悶,像敲在悶鼓上。青林看著子彈從周蘭胸前穿出,帶出一蓬血霧。她的身體軟軟倒下,眼睛還望著孩子們逃跑的方向。
“八嘎!”軍曹咒罵著再次舉槍。青林抱著嬰兒滾到垃圾桶後麵,手指顫抖著按動手環的緊急按鈕。全息投影突然展開,強烈的藍光讓士兵們下意識地閉眼。
“就是現在!”青林吼道,能量脈衝從手環爆發,雖然不足以傷人,卻乾擾了步槍的機械結構。趁士兵們擺弄槍支的瞬間,他抱著嬰兒衝向教堂。
永恒的烙印
教堂的鐵門緊閉,青林用力拍打,直到一個戴白帽的外國神父從門縫裡探出頭。“快開門!有孩子!”他用英語喊道。神父看見他懷裡的嬰兒和身後追來的日軍,迅速打開了門。
青林把嬰兒塞進神父懷裡,又轉身想去接其他孩子,卻看見巷口閃過幾個小小的身影——周蘭用生命為他們爭取了時間。軍曹的槍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子彈穿透了青林的左肩,劇痛讓他眼前發黑。
“快走!”神父把他拽進教堂,閂上沉重的鐵門。青林靠在石柱上喘息,看著神父給嬰兒喂奶,看著那幾個孩子蜷縮在聖母像下瑟瑟發抖。手環的警報聲越來越急促,時空錨點的能量隻剩下5。
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人間煉獄。燃燒的建築映紅了夜空,槍聲、慘叫聲、狂笑聲交織成地獄的交響曲。手環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2077年的南京大屠殺紀念館,一群小學生在獻花,最小的女孩胸前係著紅領巾,眉眼間竟有周蘭的影子。
能量徹底耗儘的前一秒,青林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城市。他知道自己無法改變曆史,就像無法阻止江水東流。但那些被救下的孩子,會帶著周蘭的勇氣活下去,帶著這段記憶活下去。
時空裂隙再次打開,青林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他最後聽到的聲音,是教堂裡傳來的童聲,在用稚嫩的嗓音唱著:“我們是五月的花海,用青春擁抱時代……”
當他在檔案館的地板上醒來時,《拉貝日記》還攤開在麵前。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書頁上,照出一行模糊的字跡:“在絕望中,總有光在閃爍。”
青林摸了摸左肩,那裡的傷疤隱隱作痛,提醒著他那片血色土地上,曾經有過怎樣的黑暗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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